“嗯嗯。”李令珩忙不迭点头，笑眯眯地把剩下的汤喝完。
他不好久留，喝完汤就赶紧告辞离开去和其他选手会合了。大家这时都聚一起，等待节目组发出一起去观看区的指令。从他们的表情看，大家都很紧张。好不容易来到三公，谁都不想在距离决赛一步之遥的时候打道回府。
傅寻见他回来，立刻迎上去。“你现在感觉如何？”
“不错。”李令珩留意到他不同寻常地雀跃，意味深长地笑道：“见郑姐姐了？”
“你不也见了天使姐姐。”傅寻笑着给了他一肘子。
《La Belle》这组是倒数第二出场，第一组的人已经先行后场，其余的都被带到后台观看区看实时转播。
轮到李令珩准备上台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摸出汪蓁蓁给他的糖果。柠檬味的，一口咬破里面会蹦出酸酸甜甜的果酱来，特别醒神。
从站的地方往上台的楼梯看去，冷色调的灯光效果一晃一晃的，一瞬间强一瞬间弱，明暗繁杂剧烈，似乎努力在打破这个时空的框架，想要在舞台塑造一个悬浮起来的平行世界。
感受着嘴巴里的酸意，李令珩心想，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
然后就被戴维斯的嗓门喊回神。
“毓珩又偷吃。”戴维斯一掌放在李令珩肩上，“我想要吃。”
“就一颗，没了。”李令珩耸了耸肩。
多一颗也不给，哼！
第64章
汪蓁蓁有边看手机吃饭的习惯，以前是先看叶泛舟的超话，然后再看李令珩的。现在到了个转，先看李令珩相关的消息，有空余时间再去看叶泛舟的，反正叶泛舟有天耀专业的团队管着，有什么事都能迅速处理。
其实超话看多了有点无聊，不外乎是上下班的精修图，公演的精修图，杂志图，和各种呼吁打钱刷数据的抽奖贴。超话给粉丝建了一方没人打扰自娱自乐的天地，但自high久了，便也看不清外面的世界了，总觉得娱乐圈只剩下数据这个评价标准。数字很大，眼界很窄。若是李令珩出营之后接触到这个领域，想必也会觉得无语。
他的超话相比之下还算好的。他的粉丝有不少是高知学霸，有余力的便开了很多学习上的互帮互助贴，这样粉丝在追星这个过程中除了时间金钱的投入，还能有点实质性的收获。叶泛舟的超话，怎么说呢，是一个非常标准的流量明星超话。
刷来刷去，见大家还在为了昨天播的三公上头，没什么高质量的帖子好看，汪蓁蓁退出微博，先回酒店房间洗澡，吹干头发再拿起手机点开豆瓣养狗营的小组。
她现在养成了一个奇怪的爱好，喜欢到豆瓣看看有没有人放假料然后粉丝就爆料内容各种真情实感掰头。她莫名享受这种局中人看局外人团团转的感觉。曾楚菲形容那个此种爱好为“变态”。
点开小组，第一条出现的帖子标题写着《爆个料：三公那天毓珩的粉丝和卢姜的粉丝动手了！》
内容是这样的：
“保证真料，是假的我担三顺淘汰
爱信不信
我闺蜜在养狗营的技术部门实习
今天聊天她跟我说
其实三公那天
开放观众进场之前
毓珩的粉丝和卢姜的粉丝干了一架
起因是毓珩的粉丝弄坏了卢姜的花墙
卢姜的粉丝不干，要求毓珩的粉丝给个说法
毓珩家的脾气特别冲，双方没说两句就吵起来了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双方居然动手了！！
而且狗血的来了
那时选手都出来和自己的花墙合影留念
好巧不巧，毓珩就在现场
反正场面太混乱
后来不知怎得毓珩自己摔了一跤，手掌受伤了
所以三公演出的时候他的手都包了纱布
橙子觉得这件事不光彩，才把事情按了下来
不过当时有很多家的粉丝都看到了
现在三公都播了
估计这件事也快盖不住了吧
自家的花墙秃成这个样子
我要是卢姜的粉丝我肯定忍不到现在”
配图是卢姜秃了一块的花墙。
热评如下：
“我当时也在红毯那边，虽然没看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动静确实很大，橙子后来还警告我们不要乱说话。原来是这样啊……”
“将心比心，谁要是敢动我家花墙，我肯定拼个你死我活！”
“妈耶，第一回 看到有蒸煮在场的粉丝撕逼场面。”
“楼主还有很多细节没说清楚，毓珩是怎么摔的？为什么我在三公红毯看到卢姜的花墙是正常的？麻烦解释一下，不然这样模糊其词，会影响无辜的人。”配图同样是卢姜的花墙，但是中间秃的那块被普通的纯色气球补上了。
往下便是珩星和姜丝之间数百条“你来我往”了，间或夹杂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汪蓁蓁看得心烦，关掉帖子，重新打开微博超话，看超话有什么反应没。
超话向来消息灵通，果不其然现在已经开了十几个帖子说这件事。
粉丝群也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后援会的会长也在群里，正被不知所措地珩星围着追问前因后果。有珩星在群里放了好几张营销号截图，内容大同小异，看似在陈述过程，实则言语间在说珩星冲动、手段下作、毓珩没有约束好粉丝。
营销号不是做慈善的，除了有热度蹭热度，能让他们图文并茂发微博，只能是收钱办事。养狗营毫无疑问是今年最火的选秀，但绝不是今年最火的节目，甚至连前十火都勉勉强强。粉丝很多，但知名度有限。李令珩和卢姜既不是最热门的选手，粉圈撕逼又是现在司空见惯的事，热度远远不足以吸引营销号免费发电。
这只能说明，卢姜的团队开始下手了。
花墙这件事本身也瞒不了多久，在场人数很多，人多嘴杂，橙子为了三公顺利进行刻意捂嘴，而珩星和姜丝为了不影响自担的演出，也忍气吞声好几天。但这会儿到了进入决赛的关键时刻，好好利用这件事拉低对方的路人缘，总归是有利无害。
李令珩的粉丝到底还是没什么追星经验，以为全天下的粉丝都像自己一样喜欢体面，忍着不发声，结果就这样被对方先声夺人。
后援会的会长叫小贝，她说清楚当天的来龙去脉，管理员Anita和圆圆也出来补充细节，和汪蓁蓁知道的大差不差。珩星自然相信她们的话，但现在的重点是其他人怎么看这件事，怎么看毓珩。如果花墙事件被有心人炒作成“低龄粉丝无脑追星”，“偶像没有正面引导粉丝”，对李令珩影响很大。
小贝交代完事情便没再出声了，Anita也闭麦了。圆圆解释说她们是去拟声明了，还问群里的粉丝有什么好的建议来解决问题。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天记录密密麻麻，但大多都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也有没耐心的在催后援会发声明。圆圆很无奈地说：“这声明真的很难写啊。毓珩没公司，我们都不知道该和谁商量，又害怕自己说错话会给毓珩带来争议。麻烦大家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原来两分钟前卢姜的官方后援会发声明了。声明忽略了事情经过——“沟通不顺畅导致言语冲突”，百分之六十的篇幅用来强调花墙从设计到组装汇聚了姜丝多少心血、后援会对没有保护好花墙有多么抱歉，以及她们为了补救做出多么大的努力。而对于李令珩的介入，用词是这样的“现场人流密集，毓珩也在冲突中不小心摔倒”。提及卢姜，则说“姜姜不停安慰我们，反复说心意最重要。比起花墙，他更在意姜丝的平安。”最后说“姜姜是天生属于舞台的巨星，他的光芒源自他的舞台魅力，而不是这些与他无关的争议。他为三公付出了很多心血。我们不希望这些不和谐的事情转移大家对他舞台的注意力，所以在过去一周，后援会未就此事进行公开声明。毓珩的后援会也已经表达了歉意并进行相关补偿，由于三公投票通道还有一周关闭，后援会精力有限，决定不再追究。爱姜姜的姜丝们，我们接下来还有一场艰难的战要打，我们一起加油！”
啧啧啧，好茶啊。
卢姜团队这一招可谓一石二鸟，既拉低李令珩的路人缘，又虐粉氪金，把粉丝玩得溜溜的。现在“毓珩”的微博广场已经被姜丝占领，骂得那叫一个龌龊肮脏。
有团队就是不一样，才过了十分钟，“毓珩粉丝三公大闹卢姜花墙”已经上了热搜。越来越多营销号下场，包括有真情实感粉丝的头部营销号。事情看上去正在朝着不理想的方向走。
汪蓁蓁心情很烦躁，在落地窗前来来回回踱步。李令珩没有公司，后援会能做的除了发声明，便只有号召粉丝卡黑洗广场，其余的力有不逮，同时还得打投。
她不介意李令珩因为规则被淘汰，但如果他本来就该进决赛，她绝不允许有人夺走他应有的荣耀。而且，李令珩和李清毓的关系说不定什么会曝光。到了那一天，万一李令珩这件事被人拿出来说，影响到李清毓的名声怎么办？说大钢琴家养出一个贪慕名利纵容粉丝的孩子？
只要想一想，汪蓁蓁便恶心得想吐，连晚饭都想吐出来。
李清毓夫妻俩会插手维护儿子的形象吗？以他们的人脉资源，肯定可以做到。就算当爹妈的不出面，李令珩有那么多圈内的叔叔阿姨，比如直来直去的温芮，都能帮到他。
可是，如果上一辈对这圈子的消息不灵通，并不知道这件事呢？
等他们反应过来，最佳公关时间过了怎么办？
可她又不可能直接联系李清毓和他太太，开门见山地说：“你们儿子被人黑了，可不可以快点反黑？”
汪蓁蓁正急得嘴上冒泡，曾楚菲发起语音通话。
“你说我要不要等一两天，看看李清毓会不会出手帮令珩？”汪蓁蓁急得拼命锤枕头。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这两天事情闹大了怎么办？或者说，李清毓和他老婆的脑回路跟我们这些年轻人不一样，觉得让孩子吃点苦知道社会险恶是件好事所以索性不管？”
“可让我眼睁睁看令珩被黑什么也不做，我怎么睡得着啊？”汪蓁蓁以为自己是个冷静理智的人，可这会儿一摸脸，手指湿湿的。“他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遭这种罪啊。”
“娱乐圈嘛，很正常，你也别小看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而且毓珩在养狗营挺有热度的，说不定橙子会下场呢？”
“不会的，他昨天刚拒绝了橙子旗下公司的邀约。”汪蓁蓁看了一眼放在小茶几的过期报纸。
曾楚菲倒吸一口冷气。“果然家里有背景就是有底气，连橙子的邀约都敢拒。如果你实在看不过眼，你可以动用你的‘钞能力’啊！”
“我有什么‘钞能力’？我哥嫂疼我我才过得人模人样，但我不能因为这件事去打扰他们啊？”
“妹妹的男朋友，说不定以后就是自己的妹夫，我觉得你哥哥大嫂不会不帮你这个忙的。”曾楚菲轻飘飘地说。
“你说什么呢！我们还没正式在一起！”汪蓁蓁的脸热热的，嗔怪道。
她滑倒在床上，懊恼地滚了一圈，再睁开眼时，一眼看到了床头柜上面的草蜢.
第65章
往身上狂喷一通驱蚊水，又套上长袖衣服，李令珩才敢下楼去池塘边待着。之前都是临时被傅寻拉去谈心，这会儿是他自己一个人，吃透教训做好防蚊措施才过去。
天气又闷又热，想来是没人愿意到池边这边慈善喂蚊子。果不其然，等李令珩去到池塘，只有接连不绝的牛蛙叫声和嗡嗡的飞蛾。
但除此之外，这里还是安静的，没人，也就没人的躁动。
有亮灯的地方蚊虫多，李令珩特意找了一个路灯照不到的角落，挨着池塘边的假山石坐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迷你电筒，一支笔和一本手掌大的本子。迷你电筒只能照很小的一片地方，但对李令珩来说足够了。
他翻开本子，有很多想记录下来，又怕自己语言水平不够，力有不逮。
没有外界打扰，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回想入营的第一天到现在他经历的所有事情。
时间有长度也有密度。
在养狗营这四个月，事情一件接一件，每一件都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他小时候便跟着父亲在世界各地巡演，十八岁不到便见识过除了南极之外，几乎所有叫得出名的名胜古迹名山大川；和国内最顶级的那一批演员歌手有交情，师从国内最出名的小提琴家，之后又到了牛剑成为当世哲学家的学生。他曾经以为，他的见识足够广阔。
但他现在意识到，他所谓的见识，够广阔却不够深入。
在父母的保护下，他的人生一路顺风。从小到大接触到的同龄人，都是和他一样，被锦衣玉食呵护得很好的孩子，从来不缺选择，只需要悠哉游哉的按照自己的爱好从众多选择当中选定一条路。这条路也不是恒定的，随时可以回头，可以换路线。父母会助他们高飞，也会为他们垫底。
可他们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对世界绝大多数的人来说，都是需要很努力才能够到的。
就好像他今天刚拒绝橙子的邀约。
养狗营至少有八十多位选手会毫不犹豫地接受橙子的邀约，保送出道，快乐赚钱，养家糊口。至于自由，在名利面前，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或者说至少没有自己的未来重要，因为错过这个机会，他们摸不透自己的未来如何，更不知道自己要熬多久才能脱离现在这种用爱为梦想发电、几乎没收入的状态。如果不是为了出道，他们也不会来养狗营，哪怕知道自己机会渺茫，也想搏一搏。
自己放弃的东西，却是别人梦寐以求的，李令珩虽说不后悔，但心里总归不舒服。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孩子，到了养狗营，他有了更深的体会。这里一度有99位选手和一百多个工作人员，来自五湖四海，背景各异，操着不同口音的普通话，热切地分享自己的家乡趣事。有的人和他一样，家庭富裕吃喝不愁，也有人家庭贫困，平日要做兼职赚生活费，就像隋逐阳。更多的是家庭普通的人，来这儿是为了此时的生计和未来的生计。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选手，每一个人都是忙忙碌碌地跟着既定的规划走，要你跳舞就跳舞，要你剪片子就要剪片子，因为你要生存，你要在社会扎根，你是团体中的一份子，你不能做那颗害了一锅粥的老鼠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