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谣言越传越离谱了,”华勒斯歪歪扭扭地倒在Alexis的床上,“最初的版本是说你和养狗营不知道哪个实习生妹妹勾搭上了,现在的版本是养狗营选手内部消化,你的草莓印是另外32位选手当中的一个留下的。”
“可是Fredrick脖子上的痕迹确实是被蚊子咬的。”Alexis狐疑地说。
“你们美国人,小时候有没有碰到过一种题目叫看图说话,就是给你一张图片,让你编一个故事。”华勒斯眨巴眨巴不大的眼睛。
“行吧,我明天就去广播室,用大喇叭说我脖子上的红痕是你华勒斯弄的。”话音刚落,李令珩便被扑面而来的抱枕砸了一脸。
“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华勒斯看了看外面走廊,又看回来道,“亏我好心提醒你,现在这谣言已经传到后期组和翻译组了。涉及到男男感情,外人特别喜欢看热闹,可又没点真心祝福的意思。”
“传到翻译组了?”李令珩抓到重点。
“是啊。”华勒斯懒散地点了点头。
李令珩转头用德语去问窝在床上练写字的叶泛舟有没有从汪蓁蓁身上听到相关的话,叶泛舟半懂不懂地晃晃脑袋,说他只知道这两天的汪蓁蓁太可怕了,居然给他出了一套quiz,不合格就断掉他的零食供应。一米九的大个子委屈到几乎要哭唧唧了。这场景看起来分外搞笑。
“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啊?”叶泛舟哭丧着脸说。
此话一出,李令珩的心脏猛跳了一下,差点蹦出他的喉咙。
第67章
这两天有人朝我打听毓珩热搜的事情,”安筱的助理之一Tina打电话告诉汪蓁蓁,“你觉得我该怎么回应?”
“是什么人打听?卢姜的团队?”汪蓁蓁问。
“不是,是我一个在环球音乐公关部工作的朋友问的。她说她也是受人所托,卢姜的团队远远够不到环球的资源,应该不是他们。”Tina回答。
“那你的朋友有没有说是谁托她打听?”
“没有,她说不方便透漏。”
汪蓁蓁心里有隐隐约约的猜测,“你就说你也不清楚好了。其他的,等节目结束再说。”
挂了电话,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汪蓁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叶泛舟的小测题,然后关掉自习室的白炽灯。
她下楼的路上碰到了两三个认识的人。
“回去休息啦?”
“嗯,明天见。”她是这样回答的。
但出了教学楼,她没有往右拐去到学校大门坐车回酒店,而是穿过一楼的乒乓球台,往池塘走去。现下天气炎热,选手不愿离开空调房,工作人员也乐得不用在外面待着,于是这一路,她没见到人。
她拉了拉袖子,努力用衣服盖住自己每一寸皮肤,这才踏足牛蛙交响乐团的地界。
她没来过这个地方,路灯稀少,光照范围堪堪够一平方米。牛蛙叫得密集,但打眼一看又看不到任何一只牛蛙的踪迹。蚊子和飞蛾倒是清晰可见。
池塘对面便是学校的围墙了,不过根本看不到围墙的存在,目之所及都是挤得满满当当的爬山虎和其他汪蓁蓁不知道名字的植物。现在是晚上,远看像是一张厚实的黑色毛毯。
围墙前面放置了假山石,高低不齐,最高的大概有两米,底下全是枯枝败叶。汪蓁蓁一踩上去,立刻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吓得她赶紧四处打量看有没有人经过。
李令珩到底怎么找到这么个地方的,汪蓁蓁叹了口气。
她不敢拿手机照明,怕万一有人路过看到亮光难以解释。幸好今晚月色不错,光华清亮,倒不至于真的两眼一抹黑瞎走。
快走到假山石的时候,她“喵”了一声,下一秒便被突然出现的手臂一把拉到假山石后面。速度太快,她来不及缓冲,直直砸向李令珩的胸膛。
“没撞疼你吧?”她小声问。
“一点都不疼。”李令珩捏了捏她的脸,“喷防蚊水了吗?\"
“喷了,头发丝都没放过。”
她现在发现,其实假山石和爬山虎之间的距离,很窄。窄到稍稍后退一步爬山虎的叶子便打在她脸上。所以她几乎是和李令珩面对面紧挨着。第一次,如此私密、亲近。
黑暗中,李令珩的脸部轮廓不是很明显,但那温热的鼻息强烈地昭示他的存在。他的手轻轻放在汪蓁蓁腰上。
“你怎么找到这地方的……好像……我们在偷情。”汪蓁蓁紧张地看了眼来路。
“正常人,谁会在这么热的夜晚放着空调不叹跑来喂蚊子?”李令珩笑出了声,“不过,我也觉得我们像是在偷情。”
“确实不见得光。”汪蓁蓁点点头。
“你不用担心,我叫Jo十五分钟后过来,到时你先出去,假装和Jo有事情要谈。”
“他愿意这么热的天跑出来?”汪蓁蓁狐疑道。
“我用了你的名义啊。我说我碰巧遇到你,顺便帮你传个话。”李令珩狡黠一笑。
“这孩子是不是真的脑子缺根筋啊。”汪蓁蓁叹气。
李令珩沉默了几秒,另一只手抚着她的头发,然后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让你大晚上受罪了。”
“所以,你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汪蓁蓁不知道怎么放自己的手,干脆搭在李令珩脖子上。
李令珩微微笑出声来,“为了澄清一些谣言。”
“你脖子上的蚊子包?”
“你知道是蚊子包?”李令珩收紧了扶住汪蓁蓁腰部的力度。
“不然呢?难道真的如他们所说——是草莓印?是男的还是女的留下的?”汪蓁蓁咯咯笑道。
“只有母蚊子会咬人,所以应该是雌性留下的。”李令珩明显松了一口气,“我一开始还担心你会误会,后来一想,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人云亦云。”
“那你还叫我出来?”她故意逗他。
“因为想见你,不是大庭广众下见面,而是像这样,就你和我。”李令珩把头放在汪蓁蓁肩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顺手挥走他们身边的蚊子。“我从没有过这样压抑自己情感的经历。Angelika,在这么漫长的隐藏中,我的passion没有如我想象那样易逝,而是每时每刻都在挣扎着破土而出,沐浴阳光。”
李令珩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汪蓁蓁肩上。尽管汪蓁蓁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无比确信他在笑。
“我居然在抱着你了。”他的语气听起来满是欢喜,又有点委屈。
汪蓁蓁按照自己记忆,左手抚上李令珩的脖子,轻轻摩梭。“蚊子包在哪呀?”
李令珩呼吸一紧,“已经消下去了,除了还有点红。”
“不过,经过这一回,哪怕你脖子上真的是草莓印,你的队友们也会以为是蚊子包吧?”汪蓁蓁起了恶作剧的小心思,故意往他脖子吹了口气。紧接着,她那只作怪的手便被攥住了。
“Angelika,”李令珩小幅度转头,嘴巴正对着她的脖子,喷出来的气息像被点燃燃线的爆竹一样,把汪蓁蓁的心神炸得劈里啪啦,“我不急这一时。能这样抱着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你抓紧时间抱吧。”汪蓁蓁放下手,搂住他的腰。
李令珩嗤嗤笑了,“真好。我以为我要等节目结束后才能像这样抱着你,其实只要大胆一点,不需要等那么久。”
李令珩很瘦,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个月训练强度大的缘故,肌肉硬硬的,抱起来挺有压迫感。不过汪蓁蓁喜欢被他抱着。他抱得很用力,却又很小心翼翼,有点慌张,可一点撒手的意思都没有。她能清晰感觉到她在他眼里的珍贵。
哪怕煞风景的蚊子挥之不去,汪蓁蓁依然觉得这一刻很美好。
周围黑漆漆,不见热闹喧嚣,只有月色不经意地扫过。这样紧紧相拥,汪蓁蓁有一种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错觉: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同类,他们必须在一起抱团取暖。
“有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向你坦白。”过了一会儿,李令珩突然抬头说。
“我想我知道你要坦白什么。”汪蓁蓁垂下眼眸。
“我就知道我瞒不过你的。不过,我还是希望由我来告诉你,而不是让你听风言风语。”李令珩深吸一口气,像似下了极大的决心。“我的父亲,是李清毓。”他不敢看汪蓁蓁,眼睛四处乱瞟,表情很不自然。
汪蓁蓁拍拍他的背,柔声道:“你的父亲是谁,都不影响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是在之前、还是之后?”
李令珩这时的笑容变得有点僵硬,似乎在期待什么,又在害怕什么。他让汪蓁蓁响起了自己小时候收养的一只流浪狗。每次她上学,小狗就这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好像生怕她会丢下它似的。
汪蓁蓁的心化成一滩水,忙说:“之后。其实我本来只有五成把握,直到有一次我无意间看到你的档案,知道你的真名,我才确定。不过那已经无所谓了。”
“我很清醒,我不是爱屋及乌。”汪蓁蓁扶着他的脸,直视他眼睛。
“我远不及我父亲优秀。”李令珩摇了摇头,“我怕你会对我失望。”
“诺贝尔奖得主的儿子也不一定得诺贝尔呀,难道诺贝尔奖得主的儿子就不谈恋爱不娶老婆?”汪蓁蓁逗他。
李令珩愣了愣。“好像有道理。”
“我也有事情还没和你说。我的哥哥是远华集团的总裁,大嫂也是远华的高层。我们扯平了。”
“什么扯平不扯平的……我完全不在乎。”李令珩喃喃道。
“令珩,”汪蓁蓁没叫他“Fredrick”,也没叫他“毓珩”。
许是太久没人叫过他真名,李令珩花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
“你的名字很好听。”汪蓁蓁捏了捏他鼻子。
她凑近他的一边脸,对着他耳朵悠悠说道:“你要是还是不信我,我得采取行动了。”
明明衣食无忧,家庭幸福,人生顺风顺水,李令珩却表现出一种和他出身格格不入的自卑。他很没安全感,时刻怀疑自己是否值得自己拥有的一切。所以他不适应含蓄内敛的感情,他需要明确直接的响应。压抑了好几个月,他的情绪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峰值。
早就看透这一点的汪蓁蓁,不想等到节目结束才去安抚这个很努力做好自己但时不时就怀疑自我的男孩。她想趁现在这个难得的机会,给予他热烈的火花,烧去他心中不安的情绪。
“令珩,看着我。”她嘴唇擦过他的脸颊。
李令珩呆呆地听从她的指示,然后猝不及防地,嘴唇被一片湿意黏住了,热热的,软软的。
第68章
三顺前一天晚上八点左右,节目组把33位选手拉到体育馆,说是安排他们看电影。
“是吗,我不信。”去体育馆的路上,汤斯年面无表情地说。
“电影会不会是爱党爱国宣传片?”石菜菜摸了摸脑袋,“这几年国家在这方面对艺人管得很严。”
张凡逸吐了吐舌头,“管他呢,能让我待在空调房就行。啊——谁——娇娇,你看路啊!”
一手汉堡抱枕一手笔记本的叶泛舟赶紧和张凡逸道歉。
“没事,你在干嘛……”张凡逸抽出他手上的笔记本,扫了一眼,瞬间瞪大眼睛,“你在背单词?”
“Angelika说,决赛快到,我中文要更好。”叶泛舟苦恼道。
“那也不急于一时,走路就好好走路。”汤斯年拍拍他肩膀,“毓珩呢?电影快开场了,人去哪了?”
李令珩把今天的报纸叠好放进柜子里,再往脖子附近狂喷防蚊水,临走时把厕所灯、阳台灯和宿舍灯都关了。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现在整栋宿舍楼已经没人了。惨白惨白的白炽灯照亮了走廊和楼道,连瓷砖都反光了,刺得人眼睛疼。
周围很安静,看上去平静无波,但总给人一种恐怖片里普通场景突然冒鬼的感觉。
李令珩想起几个月前,这宿舍楼还是吵吵闹闹的,除了深夜几个小时,一天到晚就没有安静的时候。年轻男孩有无限的活力,从走廊一头闹到另一头,从一楼窜上五楼。你追我打,喧嚣但热闹得让人觉得心生安定。
如今99人,只剩下33人。明天一过,再走11人。
22人住一整栋宿舍楼,位置宽敞了,也无聊了。
他果然是最晚去到体育馆的。他悠哉游哉卡点走到体育馆门口的时候,follow PD恨不得单手把他拎起来甩过去。
体育馆的篮球场搭起了投影幕,前面摆了几十张软软塌塌的懒人沙发,每个沙发都放了一个毛茸茸的公仔,形状和当初入营时分配到的动物一样。
叶泛舟见他终于来了,一下子跳起来,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顺带把黑白猪塞到他怀里。
“本来我不是坐这里的,”他指了指右前方隔了三个位子的位置,“但我跟邱邱换了。我怕等下看中国电影,我看不懂。”
李令珩看到他屁股旁边的笔记本,讶然道:“你还打算做笔记?”
“不知道啊,先带着再说。”叶泛舟嘿嘿笑。
坐他们后面的石菜菜探过头来,“毓珩,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到。”
“看报纸忘了时间。”
“啥新闻啊你看得那么入迷?第三次世界大战?我们出营之后要不要立刻参军保家卫国?”石菜菜大大咧咧地说。
“没什么大事,就是看到了感兴趣的而已。”李令珩淡淡地说,“电影快开始了。”
导演的声音从喇叭里头响起:“电影即将播放,请保持安静,不要喧哗。”
然后体育馆的灯“啪”得一声,关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