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狗营是一场资本的游戏,但维持这个游戏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随心所欲的选择可做。每个人都有自己无奈和妥协,心甘情愿地接受别人对自己的安排。
尽管如此,因为有目标,为了养家也好,为了梦想也好,大家再累都有动力坚持下去。这个过程中,人的喜怒哀乐是如此concrete,如此reasonable,而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般单薄无力。
或许真实世界就是这样,容你一时半刻休息,不许你悠哉游哉地一直谈星星聊月亮,可努力地生活,也是值得诉说的。
李令珩抬头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脖子,顺便看到了天上的星星。今晚的夜空没有云,星星特别明亮。他关掉电筒,不费力就能看到。
他想起了汪蓁蓁,想起自己今天在报纸里夹杂的只言词组,又一次觉得,世界很大很热闹,可只有她能和自己分享每一瞬间。
就在这时,假山后面传来了细细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人走过碰到了树叶。声音很小,加上有牛蛙的噪音骚扰,不用心听根本听不真切。
李令珩正想问是谁在那,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扒拉我过来做什么!”
“我觉得我们要好好谈谈。”
“我很忙的。”
“今天自由活动,导演什么任务都没安排。”
“我和菜菜、娇娇约了打扑克。”
“娇娇上中文课去了,菜菜也不见人影……特特,你给我个机会,我们好好说说话,行吗?”
李令珩倒吸一口气。这是何言特和华勒斯?这是在幽会还是在分手?他到底撞了什么大运碰到这么尴尬的事情。他想悄悄溜走,把空间还给他们,但一看后路有他们,前路有干脆的落叶,一踩上去绝对暴漏行踪……
“为什么二公之后你一直在疏远我?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不开心了?你告诉我可不可以?我道歉,我改啊。”华勒斯听起来特别慌。
“你、你想多了,我哪有疏远你。就是忙,天天熬夜的,哪有那么多时间聊天,是吧?”何言特的声音特别微弱,飘飘忽忽的。
“那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吃饭啊,休息时间说说话什么的,就像之前一样。”
“回不去之前了啊,华勒斯,你现在怨我不理你,可你之后会越来越忙,到时就是你没时间搭理我了。倒不如现在我先习惯好了。”
“习惯什么呀……就算我一天只有三个小时睡觉,我也愿意抽半个小时和你说话。”
“你是没想明白呢,还是不愿意想明白?华勒斯,你可能不懂我在意的是什么。我们能在养狗营认识,是偶然事件,就像蜜蜂随机寻找一朵花采蜜,花蜜很甜呀,可是蜜蜂采完便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因为这只是这只蜜蜂一生当中遇到过的无数朵花中平平无奇的一朵。”
“特特,你不需要这样想。”
“我不得不这么想。你的路从来都比我的平坦,你父母支持你,你不需要养家,你有一个很好的公司,你可以一往无前。我啊,我得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了。”何言特抽了一下鼻子。
“这说得什么鬼话!收拾什么行李!你肯定进决赛!”华勒斯低吼道。
“我二顺是卡位晋级的,你觉得我有多大可能一下子升十一名?华勒斯,你也不用花时间哄我了,把我哄回来又能怎样?还有一个星期我就要走了,只是白费你时间力气了。”
“白费?和你一起我才觉得时间有意义。”
接着是冷死人的沉默。牛蛙此起彼伏的叫声,更是给此情此景添了一丝荒诞诡异的氛围。
李令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动人和冻人,一步之遥,来回横跳。
“我不想说了,我想回宿舍了。”
“好啊,我们回宿舍继续聊。”
“华勒斯!”何言特重重跺了一下脚,“你放过我吧。”
“是你不放过我们!你在害怕什么?你告诉我啊,我会努力解决。”
“我不想我见证你的成长,你见证我的原地踏步,这样可以了吗!”何言特猛地拔高声音,“我们做回陌生人,这样至少你看不到我的落魄,我还保有我的自尊!”
“你怎么会落魄呢?特特,你跳舞多好看啊,性格又可爱,笑起来那么甜,你是属于舞台的。”
“别说了,华勒斯,你不能改变什么。”
李令珩真想一巴掌拍死那只坚持在他耳边发出噪音的蚊子,但他怕清脆的巴掌声把那两人吓一跳。人家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诉衷肠,他就别当那个煞风景的人了,忍一忍吧。
“对,我不能改变什么,但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想和谁一起。我的想法,谁也动摇不了,特特,你也不能。”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得了,一个星期之后,也由不得你想不想了。”何言特似乎走了两步。
快走吧,李令珩小心翼翼地叹了口气。
“特特——”华勒斯声音一紧,“你能不能信我一次?信我不会抛下你。”
“我很累。”
然后就没声音了,其实这样说也不太准确,应该说是没说话声了。李令珩抬头望天,心说自己就不该来这儿思考人生,他去围观汪蓁蓁给叶泛舟上一对一中文教学课不好吗?至于留在这儿,见证人家一番爱恨情仇?
这时微微的喘息声传来,听得李令珩心里咯噔咯噔。虽然情到浓时人就容易变回禽兽,但……不会吧……应该不会吧……虽然这里没人会来……但不能打包票啊……他不就来了……还有傅寻也爱来这……牛蛙你们为什么不叫大声一点……上帝啊,如来佛祖啊,康德啊,笛卡尔啊,救救他吧。
第66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两天时间,舆论便调转枪头,普遍站在李令珩这一边。也幸好养狗营不出圈,要挽回的舆论场面不算大,热搜不需要买得靠前,毕竟卢姜那边之前也没买很靠前的热搜。所以这回公关统共花了汪蓁蓁六位数的钱,比她预计的七位数要少得多。
汪蓁蓁刷着微博李令珩超话,看到珩星们开开心心地认为这是天降正义、邪不压正,不由得心生感慨。
突然间,有人推开了翻译休息室的门。汪蓁蓁立刻退出微博,随意点开了一个新闻app,假装在看新闻。
“你刚刚有看到毓珩脖子上的……”
“草莓!原来你也看到了啊,我还以为只有我看到了,没好意思说。”
“好明显一块红的,瞎子才看不到。啧啧啧,没想到啊,封闭式训练还能搞点桃色。”
“这节目可多实习生妹妹了,大家都是年轻人,一来二去看对眼干柴烈火也不稀奇。”
舒安和宋雨欣兴致勃勃地一边说八卦一边去饮水机那边打水,见角落的沙发坐着汪蓁蓁,连忙过去分享李令珩的新瓜。
宋雨欣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脖子靠近锁骨的那个位置,“就在这,我看得清清楚楚,粉红粉红的,肯定是草莓印!”
“或许是蚊子包吧。”汪蓁蓁随意笑了笑。
“什么品种的蚊子只喜欢咬那个部位啊?我看毓珩今天穿短袖衫,胳膊白乎乎的,一个蚊子包都没有,肯定是草莓啦。”舒安煞有介事地说。
“他这两天好像都和Jo待一起,没那个时间吧。”汪蓁蓁摇头。
“Jo每天都抽时间上你的中文课,可不能给毓珩当时间证人。”宋雨欣“啧”了一声,“Angelika,虽然你pick了毓珩,但或许你不得不承认你看走眼了。”
“我又不是以粉丝的角度喜欢他,他谈恋爱对我来说不算看走眼。”汪蓁蓁面上云淡风轻。她好喜欢这样暗戳戳地说话,保密的感觉刺激又好玩。
“你这叫滤镜太重。”舒安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们说的都是猜测,没有石锤。我自己又没见到,我总不能听风就是雨吧。而且池塘那边蚊子真的挺多。”
“池塘那边都没人去。”宋雨欣吐了吐舌头。
“毓珩和傅寻试过大晚上去池塘。”这是傅寻个人物料里一闪而过的几个镜头,要不是汪蓁蓁有逛超话的习惯,都不知道有这一回事。
“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去那干嘛。难不成‘舟毓’是假,‘傅毓’才是真?”舒安咯咯笑道。
宋雨欣回味了两秒,突然一拍脑袋,好似醍醐灌顶。“啊啊啊啊~”她张大嘴巴,想说话又发不出完整的音,啊了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会不会不是实习生妹妹,而是养狗营别的选手。不是BG,是BL!”
“对哦,这些男孩子吃住都在一起,很多可能擦出火花!你想想,养狗营最初一共有99位选手,按照概率来讲,其中肯定有gay!”舒安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越说越偏了,汪蓁蓁哭笑不得。不过她也想看看是什么一回事,能让宋雨欣和舒安放飞想象。她借口有事找叶泛舟,离开翻译休息室,路上拦了几个已经熟悉的工作人员,打听叶泛舟在哪。
一般来说,不用上课的话,李令珩在哪,叶泛舟就在哪。
打听到他们在体育馆打羽毛球,汪蓁蓁走到外面看了看热辣辣的阳光,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从阴影走出来,抵着大太阳小步跑到体育馆。
等汪蓁蓁去到体育馆,他们已经没在打羽毛球了,而是五六个人坐在台阶上不知道在玩什么。
他们前面挤满了膀大腰圆的PD,把汪蓁蓁挡得严严实实,不过声音还是传过来了,听起来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透过两位PD之间小小的缝隙,汪蓁蓁看到石菜菜抱着不知从哪找来的小鼓,一下一下毫无章法地敲着,其他人则传着一个做击鼓传花的“花”的篮球。
也不知是什么缘分,汪蓁蓁还没来多久,鼓声便在篮球被叶泛舟一个倒扣塞到李令珩怀里的时候停下了。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我可受不住你们的奇奇怪怪点子。”李令珩笑了笑。
“那好——”石菜菜挥舞着棒槌,像极了一只兴奋的猩猩,“我的问题是,你谈过多少次恋爱?”
男孩们一阵起哄。
“真正实打实相处过的话,是三次。”李令珩大大方方地说。
“什么叫实打实相处过!毓珩,你该不会是那种撩完就跑的海王吧?”程居安嘿嘿笑说。
“明确心意和正式在一起,还是有点区别的。但我绝不承认‘海王’这顶帽子。”李令珩听上去义正言辞。
因为选手们是逐级坐在台阶上围成一个圈,所以坐边边的李令珩是侧对着摄像头的,以至于到目前为止汪蓁蓁都看不到他另一边脖子。
“你看上去乖乖的,我还以为你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呢。”邱宣说。
“谈恋爱不等于不乖啊。”李令珩无奈地扯了扯一边的嘴角。
“初恋是几岁?”石菜菜又问。
“不是每次只用回答一个问题嘛。”
“话都聊开了,你就说呗。”
“17岁。”李令珩也不扭捏,直接说。
“你前女友,是洋妞还是中国人?”汤斯年托腮问道。
“都有。”
“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啊。”石菜菜用棒槌碰了李令珩胳膊一下。“不过就你这条件,三个前任都算少了。”
“怎么说呢,我对谈恋爱没什么强求。我三段感情持续的时间都不是很长,最多五个月,最少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李令珩耸了耸肩。
“为什么呀?”因为中文水平不高许久没成功插上话的叶泛舟终于能参与进来了。
“我父母都很开明,学校也不禁止学生谈恋爱,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是一对人有感觉就去表白,没有过所谓的纠结期,也没想过两人是不是真的相处得来。一开始几乎都轰轰烈烈,但Feeling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者说认真谈恋爱之后发现,两人价值观不一样,话不投机半句多,找不到还能在一起的理由。我现在觉得Crush和爱情,是完全不一样的。爱情,应该是过了很久,还能在同一个人身上感觉到crush。”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李令珩说完这番话之后,眼神飘了过来,汪蓁蓁吓得赶紧往摄像大哥身后躲了躲。
“你们读哲学的,说起情情爱爱都像在讲大道理。”石菜菜夸张地抖了抖,说着重新拿起棒槌。
汪蓁蓁突然不想知道李令珩脖子上的红点长什么样了。明明都已经26岁了,她却有一种高中早恋被老师抓到的感觉,脸上热热的,忙不迭转身逃跑了。
晚上洗完澡,李令珩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着还滴水珠的头发,一手推开阳台门,回到有空调的宿舍。宿舍里头除了Alexis和叶泛舟,还有过来找Alexis聊天的华勒斯。
“稀客啊,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李令珩问道。
“特特洗澡去了,我闲得没事,过来找Alexis练练英语。”华勒斯搭上Alexis的肩,笑说。他打量了李令珩两眼,指了指他的脖子道,“你这蚊子包好顽强,都三天了还没消。”
李令珩真想朝他翻白眼,这蚊子包还不是拜他所赐。当时李令珩以为自己很有先见之明,穿了长袖长裤喷了防蚊水,肯定不会被咬。没想到蚊子就是这么精明,直接冲着他的脖子饱餐一顿。他第二天起床才发现自己脖子红了一块。
“我觉得你还是拿衣服遮一遮吧,这两天我听了一些谣言,说你脖子上的是……草莓印。”华勒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什么是草莓印?”饶是Alexis中文再流利,也不怎么知道这些有潜意思的词语。
华勒斯凑近Alexis耳边解释,然后Alexis恍然大悟地睁大了眼睛。
“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你要说就大方说。”李令珩挂好毛巾,接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瓶无比滴。他现在很怀疑这玩意的功效,一天涂三次,一共涂了三天,为什么就没见蚊子包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