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一面色如柴如丧考批,掐住人中紧急醒神,人呢人呢,怎么办怎么办,打电话打电话!披上外套抓起包就往外面跑。
这一系列操作看呆了杨恒,拧眉骂道:“什么毛病。”
汪一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次能躲过覆盖式炮火攻击,她一路上做足了心理建设。
可到现场一看,自家父母喜笑颜开,看见她来,只淡淡问一句:“忙完了?都说了让你慢点过来,瞧你这一头的汗。”
汪一心虚:“爸妈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这是一处花房小厨,赏花逗猫挺有意思,汪一并不熟悉这里,父母又怎么寻摸来的。
“我带叔叔阿姨过来的,你忙完了?”
汪一回头,是良暮,又是良暮,阴魂不散。
不好发作,等良暮放下手中的咖啡,汪一示意他借一步说话,良暮也不装傻,两人走到一旁。
“怎么回事。”
“你最近太忙,那天叔叔发消息你没回,就打了电话,我帮你接了。”
“你帮我?”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两位老人没人照看吧,他们好像也不知道你搬家,到时候怪罪你怎么办?天气越来越冷,也不能让他们遭风吹吧。”
“……”汪一低头平复情绪,罢了抬头:“谢谢你,我带他们回去了。”
说着汪一就转身要带走父母。
“你们在聊什么呀?”
“阿姨,一一说要谢谢我。”良暮如魅随行,笑容妥帖又温良。
“哎呀,对的一一,你可要好好谢谢小良,你忙的的两天都是小良照顾我们。”
“你们,这两天住哪里?”
“小良家啊。”
“?”汪一吃惊,凝眉看向汪父,汪父只当作没感受到,逗着只小花猫。
“你们……”汪一气结,偏过头面色愠怒,耳垂发红,好似回到让自己头皮发麻的过去,自己不需要他来帮自己什么,并且很讨厌,可这事是自己出了纰漏,怪不得别人,只能将怒气按下。
“对不起爸妈,我最近太忙了,我带你们回家,刚好我搬家了,你们认认路。”
“哎哟,你可算是从你那个小破公寓里搬出来了,刚好,吃过晚饭我们就回去,正好你有机会谢谢小良。”
汪一再次看向汪父。
“改天再谢也是一样的嘛,我好久没见汪二了,怪想的,走吧走吧,先回家,闺女忙这几天也累了。”
“也是,那我们先回家吧。”汪母高高兴兴提起包包,向着良暮:“小良啊,那我们明天聚吧,反正你们明天也有假。”
良暮早就觉察了汪一的怒气,松开拧起的眉头,展开笑脸:“都一样的阿姨。”
汪一留父母在车里,自己去良暮家里整理父母东西的时候,心里的耻辱感愈演愈烈,气息渐乱,努力绷住情绪。
“汪一,你怎么了。”
汪一左右环顾,要确认没有任何东西遗留。
“汪一,你在生气。”
确认没有任何东西遗留,汪一提起小行李箱,努力镇定步伐,疾步走向屋外。
“汪一!”
“闭嘴!”汪一回头低呵。
良暮怔住,汪一眼眶发红,竟有些发狠的气势。
“汪一!到底哪里有问题!”良暮上前一步抓住汪一的手
良暮后半句话淹没在喉咙,同时行李箱被摔落在地,一声沉重的撞击声传至耳边。
汪一竟然一把掐住良暮的脖子,撞向墙角。
良暮大脑一片空白,为什么,自从与邵风分手,她总防备自己,推开自己,厌恶自己,甚至现在,更像仇视自己,难道她会比当时的自己更受伤,凭什么她可以这样,
可是好像所有从前交集的人都对自己带有情绪,甚至是胡斐,自己是不是真的漏掉了什么细节,是她消失的那半年吗。
面前的人目眦欲裂,正在努力遏制自己的情绪,脖颈甚至有青筋暴起。
很快他发现汪一并没有留手,自己快要不能呼吸,良暮刚要出手制止,汪一猛地松开,退后一步,低着头。
“良暮,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帮助我,可以带着善意靠近我的生活。你不行,你让我,让我,”
汪一抬头,眉目依然冷冽,眼泪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她红着泪眼面无表情,一字一句:
“你让我觉得我这些年毫无长进,还是那么一块别人动动手指就能欺负的垃圾,还是作破天连累别人的蠢货只能不停闯祸。
你让我自以为是地浪费自己浪费别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重新获得爱人的能力,你回来做什么,又打扰我做什么。”
汪一直视他的眼睛:“你不如就死在,弃我如敝履的时候。”
30,那姑娘挺好的
良暮领带被乱扯一通耷拉在同样胡乱撕开的衬衫前,眸色阴寒,手边面前碎着一只玻璃杯,金色液体流淌出去很远。
浪费自己浪费别人,丧失爱人的能力,病中汪一在床边所说的话,终于在脑海里清晰明确,他拨通胡斐的电话。
“大半夜的你什么毛病。”
“你们毕业的时候,我问过你,汪一怎么样,你告诉我,她很好。不久前,你又告诉我,不要那么狗,胡斐,你tm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她为什么会在仇视我!”
“你丫发什么疯姓良的!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没数啊!
消失两个月,这搁其他女生早给你踹了,俩月!就不痛不痒一句你还好吗,就这!就这!汪一那煞笔都飞过去找你了,你自己说说你又整什么幺蛾子,汪一回来的时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人一狗身上好肉没几块,你知道她养了多久才养回来!
可是你这混账!还问胡斐打听她,好么,她又飞过去了,就一个月就那么一个月,失了魂地回来了,你不如先问问自己都做了什么!仇视你?没揍你丫就是给你面!”
是戚瑶抢了电话,胡斐颇为无奈地小声哄了两句。
良暮脑子很懵,所以汪一真的到过布鲁克林,先是半年,再是一个月,良暮撑着脑袋眉头紧锁,想起当时的自己,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所以你们都不知道汪一在美国到底经历什么?”
“我们还想问你呢,人模狗样的,当时以为多真心,不拦着汪一跳火坑,没想到你丫妥妥一活火山,晦气!”戚瑶碍于修养,忍下啐他几口的冲动。
“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把人留在你们身边,就照看成这个样子!”
戚瑶生生咬碎要出口的脏话,冷冷道:“良总,不如先问问你自己,你干什么吃的。”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良暮握紧拳头死死克制想要发泄的冲动。
他还记得,起初再见她,自己是带着怨气和奚落的,怨她不问问自己就那么不声不响地消失,石沉大海的问候短信让自己觉得,消失的那两个月,给了她离开自己的理由,无数个时刻,怨她,念她,又气她,怨她转头就跟别的男人喜笑颜开,看她分手,又想奚落她。
自己肆无忌惮地闯入她可能重新建立了好久的生活,像耍无赖般,想让她将目光投回到自己身上。
她曾经为了自己,也那么疯狂,更可能目睹了自己或自愿或被迫的所作所为,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自己又是干什么吃的,良暮你是干什么吃的!
终于克制不住,心酸内疚与不明内情的怒火挤在一处迫切需要个出口,一拳挥下,玻璃桌面应声而碎,落满地毯闪着碎光,似乎也在嘲笑自己。
汪一无力应付父母,借口处理工作,叫了严小文替自己照顾父母,自己随便寻摸个酒店,向严小文确认父母的情况,说明自己所在,进门倒头就睡。
半夜终是惊梦易醒,翻包找药,却摸出来搬家时被随手收揽的照片。
真漂亮,汪一想,还很温柔。
那已经是到美国的两个月后,汪一不想动用汪父的信用卡,哆哆嗦嗦提着餐厅打工顺来的半份三明治回家到楼下的时候,她就那么出现。
“中国人吗?”
“……嗯。”
“留学?”
“不是。”
“不想聊天啊,没事,我买多了餐,陪我一起吃饭好不好。”说着抬手晃晃捏着的纸袋。
汪一缩着手脚愣愣地看着她。
“我叫Eden,你呢?”不容汪一拒绝,拉着她坐到旁边的长椅,拆开纸袋,拿出一杯热可可递给她。
汪一接过,暖着双手,双眼一时低下,又几次看向女人,汪一很熟悉她,她已经见过她很多次,虽然只是远远在身后跟着他们。
女人一头金发,眉目如画,温柔热情,浑身洋溢着生机,但难掩眉间疲色,像一朵绝色玫瑰开到荼靡。汪一想,这样的人,不怪良暮,自己也很喜欢,会想照顾她。
Eden看汪一冷的双手发红,从手提袋翻出一件黑色风衣,作势要帮她穿上,汪一后知后觉,放下可可,低声说了句谢谢,向楼上逃去。
打开门,彼时尚未长成的汪二闻声扑了出来,汪一差点倒在地上,回头要关上门,Eden却追上来气喘吁吁地抵住门:“小朋友,不可以浪费食物哦。”说着便挤了进来。
汪一看她和汪二玩的开心,耐心为汪二喂食,抱膝低头啜饮一口可可,其实跟Eden在一起很舒服。
“所以你是为了自由吗?”
“不是。”
“不是为了学业,也不是为了自由,”Eden与汪一并排坐在床边,摸着汪二狗头,抬头细细巡视这破小的公寓一圈,目光回到汪一脸上,看她皮肤白嫩,手指细软:“看得出来你在家过的很好,你不属于这里,不要带着狗狗在这边受苦了,早点回去吧。”
汪一顿了半晌:“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为了自由,这世界上有什么比自由更可贵吗?”
汪一想说是为了爱情,可现在显得滑稽。
“我为了英雄气概。”
Eden吃惊地看了她几秒,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你这小姑娘太有趣了。”
汪一看着她,也小声地笑了出来。
不知道是几点,被敲门声唤醒,脚下乱栽,迷迷糊糊去开门。
“闺女,吃早饭。”是汪父。
汪一抹把脸,寻了个烂借口:“爸我昨晚工作太晚,就睡在外面了。”
“行了,真当我瞎啊,也就你妈,乐呵呵的啥也没发现。”
汪一默然。
豆浆浓郁香甜,门钉肉饼汁水充盈,而汪一食不知味。
“良暮就是那小子?”
“啊?”
“别装傻,你大四那半年就是去找他?美国?”
“呃,就是去瞎逛。”
“骗傻子呢你,瞎逛能逛出一身毛病来?”
“爸,对不起,让你们担心。”
“你确实对不起我们,不拿自己的安全当回事,是不是他对不起你。”
“没有,就是分手了。”
“只是分手?”
汪一故作轻松:“就是觉得要对人家男孩子负责任,想当英雄拯救人家来着,结果您闺女太弱了呗。”
“然后呢。”汪父大有一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气势。
“爸你别问了。”
“你想让我和你妈继续对那小子乐呵呵来往?”
“我去找他,他有麻烦有新欢也有照顾的人,想帮他解决麻烦,结果让自己吃了亏。”
“他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都没关系,本来也应该让他们多度过一段时间。”
“你?王八犊子!那俩都不是什么好的!”
“害,您误会了,不是那种关系,那姑娘挺好的,很漂亮,看我冷,还给我件衣服穿呢,还给汪二投食。”越描越黑,汪一索性糊弄过去。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汪父偏过头去,声音有些停滞:“怪我,从小教的你有责任感天不怕地不怕,可闺女啊,这些品质不能这样使啊,你如果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和你妈怎么办啊……”
“没事爸,您看看我,全须全尾神龙活虎的,抗造的很呢。”汪一放下肉饼跳起来蹦跶了两下,以示自己身体健康。
汪父抹了把眼角,重重出口气:“没事闺女,爸知道了,你妈那边你不用担心。”
31,简单活着
汪一强行系统重启,陪父母过中秋,戚瑶严小文他们父母有自己的安排,索性聚在汪一家里过节。
戚瑶与精致外表不同的厨艺让汪母大为震惊:“诶呦,汪一要是有你这么会生活就好了,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时候经常给自己的小卧室摆弄些小玩意,还总计划自己独立后的小日子,你瞧瞧,现在好像只用吃饱喝足就行了,家里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阿姨您别担心,我们以后就住附近,互相都有照应。”
“呦,要定下来啦?”
戚瑶脸微微红,低头笑了下。
戚池被自己妹妹羞涩的样子膈应到了,连忙抖了抖鸡皮疙瘩 ,送给胡斐一个“祝平安”的眼神。而胡斐的回敬也不甚友好,意指他跆拳道黑带的女朋友,戚池不以为意,这充实的安全感谁还能给。
汪母仿佛受到振奋,转头就向汪一喊:“汪一,你也快些安定下来,小良有联系吗,要不叫他一起来过节吧!”
汪母沉浸在自己的美好期待中,并未察觉身周人短暂怪异的安静。
“你呀你呀,人家也是要跟自己家里过节的,这么些孩子陪着你还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