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怎么应对?”
“夏总说回去之后,两周内再给他一个详细方案。”
路菲知道自己又猜对了,接下去的谈判进程,估计不会再带着辛迪了。于是,安抚说:“亲爱的,你已经完成任务了。北京那边怎么样?”
“还说呢,你不在公司,张副总可自在了。现在完全拿自己当老大。Zoe那个小马屁精,成天在外面,替他吆五喝六,神气活现的。”
路菲心想,有多少张狂,就有多少马脚。
“下面辞职了好几个员工。高兰正帮着招人呢。不过这样正好,原来那些小孩儿,大都是张副总的人。他有亲有疏的,得罪了一批。再招进来的新人,怕不是那么顺毛驴了。”
“你这边也笼络着。”
“我知道,只当是给咱们招兵买马了。”
“还有,你不要跟高兰对着干。别看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还是有阵营的。”
“这个我能看不出来吗?你别说我,又要八卦了哈。夏总回来,你又不在。跑去汇报工作,高兰勤快的很哦。别担心,我会给你盯着的。”
“瞎说什么啊!她不跟夏总汇报,难道要去跟张副总汇报吗?”
夏平说过“老板也需要自由”,这个理论给路菲很深的影响。谁也不是你专属的。喜欢谁,就可劲对人家好。手里摸得到,眼睛看得见,认真对待就是了。人家都是有良心的。
至于人家背地里,发展自己的眼线。可以是同性,也可以是异性。异性或许更顺手。把感情和工作混为一谈,将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纵然知道这番道理,听辛迪站在自己的角度说话,心里还是挺受用的。有这样一位知己,无私站台,总是多了一重安全保障。
路茜还是亲姐呢。遇见什么事,躲着不告诉她,就不地道了。改天还是得推心置腹地谈谈,毕竟自己在美国,就剩最后三个月的时间。
分就分了吧
“周末有时间吗?来一趟北卡,或者我来纽约找你,行吗?”不出两个星期,路茜的电话不请自来。
“有事吗,姐?我正好有事,准备找你呢。当然可以呀。我过来罢,你带着孩子,不方便。”
“好,谢谢!”隔着电话,路菲明显听出,路茜的语气有点哽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姐,怎么了?你慢慢说。”
“你姐夫,跟我提离婚了。他下周回来。说是,带回了国内的法律文书。”
“什么理由?什么条件?”没想到这么快。路菲问的都是实际问题。
“说只要签字,1/3家产归我。可我不想离婚。”
“姐,听我说。这件事,本来想当面跟你谈。你既然打过来了,我也想问问,你真的,还想跟姐夫过吗?”
路茜那边,好一段沉默。
曾经抓着路菲的身世死死不放。现在回过头来,放下所有防备。在路菲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无助。可见她也实在没地方倾诉了。
“你姐夫,他有我的把柄。但是我们,感情基础还是很好的,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当初来美国,从零开始。他上学,我打工。我上学,他供我。走到今天,不容易。”
“我想,姐夫也是顾念旧情的,不然不会说把1/3的家产给你。毕竟你说,他抓着,你的……把柄。”
有些话,只有听路茜自己说。深问一句都是冒犯。当年如果路茜懂这个道理,也不至于把路菲推开这么远。现在明白,也许还不算晚。
“我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有点麻烦。”
“不是有你婆婆吗?”
“离了婚就不好说了,况且,这孩子是薛其的。”她终于还是肯承认了。
路菲的心立马融化。想想自己,都没有勇气,和身边最亲的人,讲最隐秘的事。路茜肯低头,自己就能掉头。感情都是相互的。
“我姐夫也知道这事儿了?”
“你第一次来北卡,刚走不久,他就知道了。或许更早。谁知道呢?我们很久不说心里话了。”
两个人在一起,怕就怕这个,不给原因,只给结果。结果,都是最狠的。
“分了吧,姐。”
“什么?”路茜没想到路菲这么说。都说劝和不劝离。路菲的脾气她知道。从来不说极端的话,不做极端的事。这次,是怎么了?
“姐,换了别人,我可能不这样说。但是走到这一步,咱们争取最大的权利吧。”
“最大的权利。家都没了,还有什么权利?”
“恕我直言,好多事情做之前,就应该预想到结果。既然真的发生了。后悔是最没用的。现在这个情况,硬凑在一起。他有100种方式恶心你。你想想,受得了吗?”
“怎么争取最大权利?说起来,我是过错方。”
“他也不见得干净。你尽量,把离婚的事情,往后拖一拖。我看能不能,帮你查查证据。”
路菲知道,仅凭詹湛和姐夫关系不错,这一点,是没有办法指正,他们之间有问题的。
“然后呢?”
“然后,你至少可以分一半家产,甚至更多。”
“我们公司正要裁员。我有可能在这次名单当中。一半家产,也不够我们娘俩日后生活啊。
“跟我一起回国吧,姐。有你的海归背景,这年头在国内,还怕找不着工作吗?”
“可是……”
路菲知道,她贪恋这些年的奋斗成果。在外面漂泊了这么久,苦乐参半,沉没成本难以衡量。
“到时候小外甥也大了。我和爸都能替你分担。”路菲只能推着撵着,让她往前看。
不敢提薛其。能不能搞定这个人,是路茜自己的事。有些主意不能乱出。给人莫须有的希望。不如先喷一喷冷水。等她清醒了再说。
粘上几层皮
调查这个事儿吧,还是得找薛其。孩子,他可以不认。路茜因他离婚,他不能袖手旁观。
用不着从路茜的角度。郑州公司是薛其媒体集团的超大型客户,广告扑倒他们好几家杂志报刊。仅从这个角度出发,就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况且,詹湛是他的员工。他是詹湛的领导。说不上告状吧,互通一下信息,总是可以的。
托人办事,也不能空手套白狼,全部体重压过去,招架不住。总要给人家一点线索,才好知道从哪里入手。
这个就要靠,路菲自己的直觉判断了。
她本能地觉得,姐夫捏着姐姐这么大的把柄,还主动提出分家产。比例虽然不占优势,但这本身就是矛盾。
若非锅里有富余的粮食,两个同时闹饥荒的人,怎么肯把自己碗里的,分一部分给对方。
之前不是没猜想,以詹湛的心机之深,和史密斯先生,在婚姻里打过滚,怎么也得粘上几层皮才能走。
这个事,不用确认,可以断定。
用自己的钱,套下家,这种傻事她不会干。但是用来当诱饵,钓更大的鱼,那就说不准了。
薛其负责的媒体集团,除了时尚类媒体,还有不少法制类媒体。记者大部分,都是律政口出身。随便聊聊,就找到一个突破口。
《婚姻法》第47条规定,离婚时,一方隐藏、转移、变卖、毁损夫妻共同财产,或伪造债务企图侵占另一方财产的,分割夫妻共同财产时,对隐藏、转移、变卖、毁损夫妻共同财产或伪造债务的一方,可以少分或不分。
据此调查下去,果然有所突破。方向居然一点儿都没错。
当年因为主动退掉国内的房子。路茜和姐夫闹了好大的矛盾。新仇旧恨全部在这里集中爆发。不是嫌国内没有房子吗?这回我有十套你也管不着。
根本上的理念差异,就是夫妻走向分化的开始。当年退房是因为觉悟。现在置产是因为觉知。什么阶段说什么话,你赶不上我的脚步,就只能被丢在原地。
“姐,你要不再和我姐夫谈谈?”
知道这些情况,路菲也很震惊。但是震惊之余,还是要舒缓地,告知路茜,以便尽快寻找对策。
“还有什么好谈的?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瞒报这些资产。又是用了多大的功夫,干完这些事情。”
经过这段时间的缓冲,路茜的理智重新回归,思考问题也现实了许多。
原来,一年两次回国出差,每次待上一个月。姐夫把这些时间,用得相当饱足。
大部分都是从别人手中购买二手房。价格合理,地段精良。不像是他一个人能够操作得了的。必是詹湛帮着,动用了大量地产媒体圈的资源,有内部消息,有精准动向,有议价通道。
为了不太显眼,其中一套近郊产权,被姐夫冠以实名。离婚协议的财产清单,填报的就是这一处。其余,黄金地段的高附加值产权,均在詹湛名下。
查这个事情倒也不难。当时正在调查几家上市公司的关联交易。詹湛虽然人在国外。但是敏感的嗅到,国内地产的蓬勃动向。没少插手,屡屡得手。随便抻出哪条线,很容易,都沾上她的名字。
这种情况下。保全性命,保全身份,保全声誉,比保全感情重要的多。个人名下七八套房产,在当时不是小数目。资金来源融合了哪些渠道?仔细一问,姐夫肯定跑不了。
伦理道德层面的过失,不受法律制裁。然而姐夫以身犯险,就没有人能救得了了。
粥里有料
史密斯先生的求婚来得太突然了。帮着路茜办离婚的事情,让路菲自顾不暇。此时送来的一缕温情。不啻于,严冬中的一束阳光。
路菲只是帮着姐姐,挣得自己应有的利益。并没有想过,置姐夫于死地。
海外求学的那段经历。让他们有抱团取暖的记忆。至于之后的变故。天时,地利,人和,各种因素都有。剪不断,理还乱。那就让它,待在那里吧。
法制报的记者给路菲推荐了律师。建议状告姐夫,恶意隐藏转移婚内共同财产。最大的胜算,可全数剥夺离婚后,他本应取得的份额。
路茜没答应,路菲也不同意。在这一点上,姐妹俩的态度,惊人一致。所有财产,清算完毕。一人一半,各自上路。从此,相忘于江湖。
史密斯先生,捧着一大束玫瑰,站在路菲的公寓门口,是11月11日那天,中国的“光棍节”。这日子挑的!
老头儿格外有情调。随鲜花附赠的,除了一大盒夹心巧克力,还有一盅亲手熬制的,暖融融的鸡肉玉米粥。
他知道路菲,一向对蘑菇过敏。特意将蘑菇换成玉米。放了双份奶油,调和成更加浓郁馨香的味道。
前段时间,路菲累到极致,总说心脏不舒服。“你需要吃点好的!”这什么意思?史密斯先生单方面认为,无论哪里不舒服,都要用治胃病的态度对待。
所以在饮食上总要亲自下厨。隔三差五不厌其烦地,给路菲烧这个烧那个。想要把她养肥的节奏。老外不在乎女人胖瘦。肉嘟嘟的反而可爱。
路菲郑重地捧过粥,而不是接过玫瑰花。她理所应当地认为,粥是给自己的。而玫瑰嘛,则比较可疑。不属于心理期待的那部分,就属于本能排斥的那部分。
喝着喝着粥,忽然觉得牙碜。路菲呲了一下牙。眉头皱起来。脸也跟着歪了。之前被史密斯先生反复提醒,要小心地喝,一口一口,慢慢地喝。还好听话,没酿成大祸。
她放下手中的调羹。用左手捂住脸,右手接住嘴里吐出的一个硬块。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枚戒指。
不是中国人追捧的,俗不可耐的镶大颗钻石那种。而是朴素大方的24K金素圈。情比金坚的含义。
“这个,是什么意思?”
“愿意嫁给我吗?路菲!”
老外的浪漫,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这要是一不留神,差点儿演绎成一幕“吞金”惨剧。
“今天什么日子?”
“周一。”
“不不,我是说,对你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我希望这个日子,对我们俩有特殊的含义。”
“可是,史密斯。我已经结婚了。”确实,他从来没有问过。
“可是,你正在起草离婚协议。”
妈呀!前段时间在家里帮着路茜整理资料。离婚协议的其中一页,需要重点研究突破,被她随手放在桌面上。肯定那时候让史密斯看到了。
“至少现在,我还没有离。”
路菲想到自己确实要离婚。竟然在时间上和他掰扯起来。其实,这个和时间一点关系都没有。什么时候离婚,都和史密斯没关系。
“所以,要赶时间啊。等你离完婚,马上成为抢手的资源。还能轮得到我吗?”
路菲已经哭笑不得。立刻去死的心都有。老外的脑回路,果然清奇。
说实话,除了不能生孩子,史密斯没什么不好。多少女人惦记他还来不及。但是他好像,对于中国女人,尤其是被他认为具有记者气场和素养的中国女人,格外感兴趣。
然而在路菲的意识里,择偶除了外在条件,对待女人的内在逻辑一定要正确。选择詹湛那种女人,已经说明问题了。纵使史密斯有再好的条件,也不可能是路菲的菜。
神托付
“还有一个月,真正的盛典就来了。史密斯,让我们好好静下心来,把它办成一个节日。就像你说的,我们马上就会有,一个难忘的日子。”
路菲开始拼命画饼。想要把史密斯,从求婚未遂的失望中拽出来,引入另一个激情的漩涡。
没想到这么痛快地被拒绝了。
史密斯的伤心,远在预料之外:“菲,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们中国女孩子,都很偏爱?”
老头儿一点不傻。单纯背后是自省。岁月的沉淀,让他心如明镜。知道自己的弱点但不回避。
“这不是什么错。我们的审美,让我们有所偏爱。这是我们的执念,一生追求的执念。只不过很遗憾,我已经有了我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