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电话才响两声,就接了。
“你已经到啦?这么正点。是不是还提前了?”
“还说呢。什么无厘头的事,都叫我碰上了。东京这边塞车,居然没赶上飞机。明后天,都改不了回国航班。我已经改签下周一的了。”
什么?这也太巧了吧!
准确地说,这也太不巧了!
救命稻草
北京分公司这边,除了Zoe和小表哥,其余路菲认识的人,都去郑州开总结会了。
而这两个人,此时正双双栖息,亚平宁半岛。趁着北京的区域性小淡季,开启双人圣诞之旅。
对路菲来讲,北京现在就是一座空城。只有待在首都机场的夏平,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是夏平,哪儿也不能去,再有两个小时,他就要飞往纽约。国际航班啊。还是公差。擅离职守,不是开玩笑吗?
幸好路菲的电话簿里,留着居委会李阿姨的电话。
“李阿姨,有件事麻烦您。我爸一个人在家,电话不接。一个小时了。您能去看看吗?”
基本的寒暄和客套,都来不及,路菲直截了当提出请求。
老头儿平时人缘还是不错的。无论从哪回来,都想着给街里街坊带东西。集体出去玩,从来不让别人掏门票。是他们住宅小区,有口皆碑的“钻石路老五”。
“没问题,没问题。我马上去。”
20分钟之后,李阿姨的电话回过来。
“路菲啊,门是敲不开的。”
“您今早见过他吗?”
“这个时间你爸不该出门啊,我们都知道,他早晨喜欢上公园溜达。时间固定的,10点出发,中午12点回来。没有一天不按这个点儿。”
“您有我家钥匙吗?”
“这我可没有。”
路菲知道自己有点过分了。老爸洁身自好的,怎么可能给李阿姨留钥匙。也是急糊涂了。
“能叫开锁公司吗?”
“我们不是直系亲属。不能随便开你家的门啊。开锁公司都是公安局备案的。随便开门是留门撬锁。”
退休前在单位社群部工作的李阿姨,果然口才不一般。各种规章制度都了解,把路菲说晕了。
“那怎么办?能从窗户看看吗?”
不行不行。说完就后悔了。他家住五楼。家家户户封阳台。谁能看得见谁呀?而且这个时间爬楼,比找开锁公司更不靠谱。
“你单位领导有没有?”
“领导,单位领导。有的有的。什么意思?”
“单位开个证明,或许可以开门。找开锁公司开门。你要不赶紧试试。”
“谢谢李阿姨。”
匆匆挂断电话,路菲实在没其他招了。只能打给夏平。他就是单位领导。他是离自己最近的人。也是最有可能替自己找到解决方案的人。
“平……”路菲刚一开口,就带哭腔。本来还挺镇静,觉得老爸不接电话,各种可能性都有。但是经过前面那一通折腾。现在脑子里全是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爸,我爸一两个小时不接电话。所有的办法都想过,实在找不到别人。”
为了解释紧迫性和必要性,路菲把刚刚能够想到的,所有可以联系的人员名单,迅速给夏平拉了个口头清单。并表明他们不在现场的证据。
谁成想,对方根本没问那么多。立刻回复:“那我过去看看吧。”
“可是,还有两个小时就起飞了,能来得及吗?”
“路况比较麻烦,我坐地铁吧。”
“不如你找别人。开个证明,让他带着去。”
“现在找不到这个人。等他过来了,时间一样耽误,还不如我自己去一趟。没什么事的话,两个半小时,赶回来差不多。”
夏平的声音,断断续续:“万一有什么事,交给别人,你也不放心。别管了……”明显是在行走之中。听上去已经返程。
“听着,你就一直打电话。一直打,一直打。如果有回应,确认没事,马上告诉我,我再掉头回来。”
路菲只能听着。她已经说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现在看来,也只能如此。
换不了位置
电话始终无法接通。夏平就算是回去,到了家门口敲门,不给开也没办法呀。
路菲想到这里。赶紧翻开电话簿。通过国内的114,查询到离家最近的开锁公司。致电过去,地址告诉他们,要求迅速赶往现场。
“等候开锁的人,有身份证或其他有效证件,表明家属身份吗?”对方公事公办的口吻。
“有的有的。”路菲撒谎了。夏平没有办法证明他是家属。但是同时相信,他有办法说服开锁公司的人配合行动。
焦急等待了50分钟,终于等到夏平的电话。没等对方开口,路菲先问:“我爸那边怎么样了?”
夏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言简意赅地说:“开锁公司和你通话。”
“您怎么证明,等待开锁的人是家属?”电话那头立刻换成了陌生的声音。
“我没办法证明!”路菲有点恼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性命攸关的,还在掰扯这些细节。
“非常抱歉,我们没有办法开锁。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负不了责任!”
“等一下!我可以证明,我们认识。我们是同事关系,同一个单位的。他是我领导。可以出具单位证明。”
“那您还是需要,跟公安局打个电话。报备身份证件。查验无误,才能开锁。”
没等对方说完,路菲就把电话按断了。直接拨通了小区隶属的派出所。
说明事情原委,把开锁公司的电话告诉他们。两边迅速沟通,协调解决问题。
几十条短信没有回复。对面杳无音讯。
再次接到夏平的电话,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听着路菲,你先别着急。我们叫了120。已经把你父亲送往医院。”
“出什么事儿了?我爸还好吗?”
“突发性脑溢血。生命体征基本稳定。我跟在救护车上一起去的医院。”
“那你的航班?”
“有医护人员帮着说,机场同意改签。但是明后两天,航班都很紧张。确定出票,已经大后天了。”
“那怎么办?”
“时间来不及。只能取消,转去上海。”
“我爸怎么办?史密斯怎么办?”
路菲现在全乱套了:“我马上回来罢。”
“你先冷静别冲动,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事情。现在你父亲正在叶韵的医院。你知道的,她是心脑外科主任。我已经全权托付给她了。”
“可是……可是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今明两天我会亲自盯着。后面可以找一个人接替我。纽约那边的事情,真的也相当重要。你回来了,恐怕也帮不上忙。不如先把手头的事做好。”
“我现在哪有这个心情!”
“如果你信任我。这边交给我来办。你也要相信叶韵,她是非常负责任的医生。”
路菲和叶韵打过交道。虽然被冷嘲热讽了一顿。但是看得出来,她是一个有专业态度的人。
老爸在她的地盘上。她又是心脑外科主治医生。最起码比他们,知道如何处理紧急情况。
“你跟公司怎么交待?”
“只能实话实说。”
“这样会不会让人误解?”
“还有别的办法吗?况且也不重要。”
“对不起。我还是想回来。”
“听着,小菲,你在那边一定得把事情处理好。不然更没办法交代。我可以说,为了下属安心工作,临时取消出差,替你安顿后方。”
“我们换一下位置呢?你来纽约,我回北京。”
“你的事情我可以做,我的事情你替不了。”夏平说的话,没法反驳。
路菲知道,公司的盛情美意,基于她是有贡献的人,才会和盘托出。否则,一切将归于冷血。
公司最后考评的是业绩。只有拿出他们想要的结果,才能平息所有的非议。
欠一个人情
高兰平时不怎么联系。虽然是路菲的高中同学,但她更像是夏平的人。日常对她敬而远之。不招惹,不亲近。算是安放在公司里的一个特殊装置,不到关键时刻,不敢随便启动按钮。
高兰很少主动给路菲打电话。特别是她在美国这段时间。两个人就像失联了一样。这两天忽然又联系起来。正是路菲最恍惚的时候,接电话完全不在状态。
“什么资料?你再说一遍,刚才我没有听清,实在抱歉。”
“杜克大学的入学资料。安德鲁帮忙找的。我已经申请了这所大学的工商管理和心理学硕士。”
“怎么,你要走?哦不,你要来吗?”
路菲一时间,不知道站在哪个角度说话。站在安德鲁的角度,高兰这是投奔过来的意思。站在公司和夏平的角度,她是准备漂洋过海,远渡重洋的人。
“深造两年,还会回来。”停了一下接着说,“这两天,你去找一趟安德鲁吧。”
“我找安德鲁?资料不方便寄给你吗?”
路菲的脑子依旧半混乱状态。装不进别人的事情。满脑子都是怎么搞定史密斯。
“他有话跟你说。去了就知道了。”
什么鬼?到底谁是领导?有什么事情,自己主动找过来呗。还要别人过去!
碍于夏平的面子,路菲没好拒绝。
安德鲁比她们小一岁。是性格开朗的中国小伙儿。从高中读起,来美国十年了。现在俨然是,当地人的感觉。
路菲跟他约时间。
他反问:“你有早锻炼的习惯吗?”
“可以锻炼一下。”然后就这样约好了。
他们约在周六早上七点,安德鲁公司附近的一条公路上晨跑。
路菲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她习惯把健身装置安排在家里。不愿意到外面呼吸并不新鲜的空气。也不愿让陌生人看见自己流汗的样子。
但是没办法。人家就要这样见面。自己也不好太坚持了。穿上juicycouture的全套运动装。登上阿迪达斯运动鞋。早起一个小时,做足准备工作才赴约。
她想要造成一定程度的气喘吁吁,让对手同情并放过自己。不要最后搞得太狼狈。
“你是跑过来的?”
“怎么样?够重视吧。”
“待会儿一起早餐。”
说完,两个人默默并肩。中间一句话不讲。大概三公里左右,路菲叉着腰,停下来说:“我不行了。咱们歇会儿吧。”
街边刚好有一座咖啡馆。
“进来吧,落落汗。”对方开恩。路菲心想,谢天谢地。再跑下去,命都没了!
“高兰什么时候过来?”
“明年夏天。她在国内先考语言。”
“为什么,是杜克大学,离纽约很远的。”
“她自己要求的。估计怕离我太近。”
“怎么?被我们旗袍美女迷晕了?”
“你看出来啦。”路菲心想,这还用看。
回国内呆一段时间,保准不敢这么直白。
记得之前有一位海归跟她讲,回国之后每天都在主动和被动地变聪明。在这边真的傻可爱呢。
“加油哦!”路菲不方便开口问,找她什么事。但是隐约有点预感,这么大架势,让自己过来,又跑步,又吃饭,什么都按他的节奏走。想必来者不善。
“追求Lency,你得帮我。她很高冷哦。”
“怎么帮?”心想找人帮忙,还这么大口气!
“我跟你做个交换。让你欠我一个人情。”
“怎么说?”
“史密斯先生想挖一个专职设计师。”
“你不是,在路茜的公司,哦,前公司的,纽约分部吗?”
“对。我说的是我爸公司。”
“冒昧地问一下,您父亲做什么领域?好像你们父子俩,从事的专业,跨度蛮大的。”
“是啊,我执意学理工。他开创的是设计公司。经纪公司类型的,专门培养设计师。用你们的话说,就是设计师的孵化器。”
“什么意思?史密斯怎么回事?”路菲越听越糊涂。
“他觉得每次做项目,从外面请设计师,价格太昂贵。想找一个专才,留为己用。在我爸公司看上一个。之前谈不拢。我可以试试。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小事。”
“你帮史密斯,怎么会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的对呀。我帮史密斯。再让史密斯帮你。这样,你就欠我一个人情。”
这下子,路菲终于懂了。闹了半天,搞定纽约的事情,绕了一大圈,还是夏平在遥控。
差价我补
无论来凯,怎么死了白咧问,老丈人的医院在哪儿,路菲都三缄其口。不想再和这个人有半毛钱关系。
一切平静下来,回想那天的情景,太多蹊跷之处。路菲痛恨自己忍不住,又到来凯单位的网站上溜达了一圈。
之后详细报道中,发现此行日本,并非只有二人。一同前往的一共五人,但是分两个批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