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她无恙便好。”于穆昇放心了,也叹了口气,“以后再这般耍花枪,当先透露一二。幸好翼云天玄武深厚,不然这掌下去,怕是要躺上半月了。”
随即,又点头表示认同:“这样也好。则弦归来在即,如今三人关系,剪不断,理还乱,不如来个痛快。且看翼云天如何选择吧。”
听到这里,奶娘倒有几分错愕:于穆昇之前一直不看好两人关系,当时也只是为了这紫云力之事,才会出此下策。如今暐暐已重修妥当,原以为他肯定要将她带回去,也好留下则弦与翼云天再续前缘。可怎么又是这番打算?
于穆昇明白奶娘心中所想,顿了顿,还是和盘托出:“我之前只说‘暐暐倾心于他’,其实还有下文。暐暐常说‘觉得翼云天很熟悉,以前必有渊源’,我之前以为不过是少女怀春之说,不以为然。可是这次的东葵山之行,却让我始料未及。我原本以为女儿年幼,事事都会与我商量,暗部之事,交友之事,还有先前那陌小辈之事。结果却发现女子心,海底针,总有一些事,她是只留给自己一人……”
的确,莫羡说起曾赠予暐暐镇魂器之时,于穆昇真是满屏诧异:镇魂器何等贵重,天下只有两条!
刚才所见,暐暐脚踝上系着一条,那是翼云天所送,丈夫送给妻子,合乎情理,只叫人真心羡慕。可莫羡如何能送她?姑且就送了,可为何自己一直没发现,是暐暐有心隐藏,还是莫羡虽留了心意给她,却不想让她知晓?
于穆昇自然猜不透,倒也不多想,只是单凭此番,就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自作主张,越俎代庖。说不定这次出嫁翼云天之事,本就是她的缘分,反是做父亲的混淆了。
于是,于穆昇继续说:“儿女自有福分,你我都不便武断行事,还是让他们自己了吧。我在此再待几日,等暐暐身体恢复,我便先行回去。则弦即将归来,我要先与她好好解释此事。”
第二日,翼云天的母亲晓风蝉匆匆赶来。她倒是要会会这个于暐暐,先是迟迟不来拜见自己,后是儿子的三房夫人,都因为她被赶了回去,几大家族皆颇有微辞,自己已多番忍让,如今自己的儿子竟然被于穆昇打伤了……
说到这个于穆昇,晓风蝉也觉得不爽。她自幼有个亲密无间的好友清解语,乃是孔雀族老族长之女,美如谪仙,周身犹如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她素来喜欢玄妙轻巧的东西,就上狐山拜师学艺。幻术正宗凛月派掌门苍凛子,有心栽培于她,传予她一只白环,唤作“听风”,嘱她一番历练之后,回来接任掌门。结果一下山,就遇到了同族长老之子于穆昇,两人一见钟情,很快结婚生子,诞下一位千金。
于穆昇本就俊朗非凡,即使现如今人到中年,仍广得女子青睐。更可贵的是他只真心待妻子一人,并无侧房。晓风蝉也很为她高兴,常常往来叙旧。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清解语很快过世,从此两家就少了交集。如今,翼云天与昔日密友之爱女则弦情投意合,晓风蝉倒也欣慰。谁知竟会无端端地冒出来一位于暐暐,于穆昇还如此偏爱于他,莫不是他本就是道貌岸然之辈,背地里还有别的女人?
“小姐,老夫人过来了。”侍女向暐暐禀告。
暐暐正在院中采花,一手放在身后,一手拈花凑近鼻尖,像是在轻轻闻,眼光却落在别处,满怀心思,一时间没有回应。
晓风蝉已进了院子,看着暐暐的背影,目光很快就落到暐暐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上。纤纤玉手,腕处戴着一只白环,定睛一看:岂不就是“听风”!
暐暐才缓过神来,忙转身拜见。一抬头,四目相对,晓风蝉瞬间愣住了:这分明才是于穆昇与清解语之女!
暐暐与她母亲年少时长得很像,同样的美艳不可方物,只是清解语偏于正气,暐暐则偏有几分明媚。她今日穿着一件白色的裙袍,颜色素雅,但仔细看看,上面用银线绘着繁花似锦,外面罩一层云纱,只在腰间系上一条琉璃粉的锦锻,清丽脱俗,带着几分活泼。如此装扮,不像已为人妇,活脱脱还是一位少女。
“你过来那么久,我也没来你这里坐坐,莫要见怪。”晓风蝉很大度,而且上次翼云天遇险归来,全家人一起吃饭,确是自己故意省去她的。如今看来,当时的做法有些不妥当了。
暐暐连忙摇头:“不敢,老夫人莫要怪责暐暐不懂事才好。”
“老夫人?看来我们家暐暐确实将翼云天忘记了。”晓风蝉笑着说道。
暐暐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翼云天的态度不明,她要以何种身份来称呼他的母亲呢?
晓风蝉倒是不在意,拉着暐暐的手,坐到树下说话:“不必拘束。我有事想问,你之前与翼云天嬉戏,常常幻作她人模样,看来也是幻术高手,不知师出何派?”
暐暐不明何意,只得老实作答:“不是我有心推脱,但三月前醒来,往事俱已消散。只记得幻术道法,却忘了从何而来。”
见暐暐几分失落,晓风蝉轻拍她的手,示意安慰:“不记得也不打紧,我可告诉与你。幻术正宗为狐山之上的凛月派,幻术高深者,可幻物成形作器,手刃敌首,也可幻作他人,穿梭行事,久而不变。暐暐也可如此吗?”
暐暐点头承认,听她往下说。
“幻术之流也有偏门,擅长噬魂咒,可激起人的阴暗面,也可自我催眠。”晓风蝉已是笑颜盈盈。
“受教了。”暐暐虚心记下,随即恍然大悟:正宗与偏门从来势不两立。既然自己承认会幻术正宗之道法,那又岂会这催眠之偏术。看来,“对镜下幻术”之说是被看穿了......
暐暐连忙叩拜认错:“是晚辈班门弄斧了,反叫翼云天白白挨了一掌。”
“这倒无妨,只是他心里不好受。”晓风蝉看着暐暐的眉眼,心里喜欢,清解语不在,自己也愿意代她教导女儿:“说是忘了就算忘了吧,这样也好。男女相处,本就该男子七分,女子三分。先前你的举动,也是过于主动了一些。如今翼云天也是对你上心了,不妨以退为进,慢慢退回那三分之地。他若有心与你,自然会紧追不舍。如若不然,还是转身离开来得爽气。”
晓风蝉言语真诚,面容慈祥,暐暐听着、望着,心中温暖如春,想来自己之前因为害怕会被责罚而迟迟不敢前去拜见,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起来……
这时,于穆昇循声而来。他与晓风蝉点头交好,又转向暐暐,笑着问:“今日看起来精神不错,可是新换了唇脂?”语气轻柔,目光温煦。
晓风蝉看在眼里,念在心上:先前也见过于穆昇对话则弦,常问的是“今日可否遇到什么人,或是什么事”,从不似这般的温柔。到底还是亲疏有别。有父如此,子复何求。
随后,两人至内堂再叙,留暐暐独自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