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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过去三日,翼云天专心处事,心无旁骛。既然自己左右为难,莫衷一是,不如先不去理会,一切随缘。只是政事虽多,但终究还是处理完了,人一旦闲暇下来,万千情丝顷刻缠绕心头。
入夜,翼云天一人饮酒,一口气闷在胸口,久久难平。之前他还当那句“我不要你了”是句胡话,没想如今却坐实了。为何真要如此,就因自己说“若你想我摈弃左右,只待你一人好,就太过贪心了”,伤了她的心?翼云天满心烦闷,捏碎手中酒杯,一个飞身,转入了暐暐的闺房……
暐暐正打算休息,见翼云天进来,并不见过多吃惊,平声静气:“姐夫。”
“叫我翼云天!”翼云天有点恼了。
翼云天更想让暐暐唤他“夫君”,却开不了口。自己虽然是过来寻她了,但并不意味着要舍弃则弦,只是单纯的想来见见她。可是,当听到“姐夫”这个称呼,还是觉得分外刺耳,仿佛是在嘲笑他一般,也许他这辈子都不想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暐暐眼中一丝狡黠,轻叹一口气:“翼云公子,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翼云天皱了皱眉,直接将暐暐搂进怀中,密密地吻起来。她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应。翼云天伸手想去解她的衣带,却被暐暐一手拦下。他并不就此打住,而是换了一只手继续,还压着声音,在她耳边说话:“别拒绝我。”声音沙哑,极尽邪魅。
暐暐蹙了蹙眉,一下子开了玄气。翼云天没有防备,被震退两步。
“不错,之前只是七级玄武,如今紫云合一,升到八级了。”翼云天嘴角浅勾,露起一丝凉薄。
暐暐也是不悦,甚至有几分不耐烦,说道:“我知道你之前助我修整紫云,今夜之事,我不做声张,但下不为例。”
声音淡漠,就像两人不曾有过交情。
翼云天的心一下子坠入冰窖,满脸冷意:“于暐暐,说不要就不要,你当真要做的如此绝情?”
“如何才算不绝情,姐妹共伺一夫吗?”暐暐对翼云天模棱两可的态度也很无奈。她想得清楚,若他真要这个结果,自己倒不如像晓风蝉说的那样,转身离开来得痛快:“我既已将你忘却,又何必再来招引?”
看着她眼中的几分鄙夷,翼云天觉得一口气憋在心中,涨得生疼:“凭什么要我放弃她,来取悦你?你不过是替了她的位置,才有幸成为我的夫人;洞房花烛夜,你也是幻作她的样子,我们才有了这夫妻之实!一直以来,我处处疼惜你,舍不得你,才不愿让你离开。但你千万不可将我的忍让,当作对你的纵容!”
闻言,暐暐挑起了眉头,心中暗潮汹涌,她强压着火气,不想与一个喝醉酒的男人争辩。
翼云天几分醉意,看着她的置之不理,心中更是难受:恶言相向也罢,张牙舞爪也罢,也好过这般的无动于衷,就像是面对一个自己不在意的人,你做什么、说什么,都激不起她心中的涟漪。
翼云天无处发火,口不择言:“我与她曾经守望相助,进退与共,所以这正妻之位,我一直保留于她!但与你呢?我们可曾经历过风雨?什么都没有,那你又凭什么说对我的喜欢!”
“凭什么说喜欢?就凭我不顾家人反对而一心要嫁于你!凭我新婚当晚愿意以她人之姿来讨你喜欢!凭我明知道你就是个三心二意之人,还想着与你厮守终老!”暐暐的眼眶一下子红了,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心中的愤懑再也压不下去,“翼云天,我是少了一魄,但绝不是不知廉耻之辈!你当真就这么骄傲?若是我不喜欢,你的好,我根本看不上!”
翼云天怔住了,有些话、有些事,覆水难收。他想道歉,很想说自己没有存着不屑,想去抱她、吻她、跟她说“我不曾骄傲,至少在你面前从来不曾有过……”
眼看“对不起”就要脱口而出,下一刻侍女闯入急报:“小姐、翼云公子,则弦小姐……”
话还没说完,则弦就出现在两人面前。她素袍裹身,正色凛然;暐暐衣带渐松,泪眼氤氲;翼云天几分薄醉,惊诧疑惑。一时间,三分而立,各怀心思,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是姐姐过来了,”暐暐把眼泪硬生生地逼回去,首先打破僵局。她在心中轻叹一口气:罢了,自己的院子,还指望谁开口呢?于是,微微侧身,整理好了衣裳,回过来,丹唇轻扬:“姐姐此番历练,不畏艰险,披荆斩棘,载誉而归,为我孔雀家的声望更进一步。妹妹好生钦佩,只是今夜已深,明日必上门讨教。”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只是眼中不起波澜,言下之意:有事明日再叙。
暐暐觉得头疼,自己也算克制内敛之辈,不轻易与人正面冲突。之前与翼云天的争执,大半是因为当时已病入膏肓,难以律己。如今竟又被搅得郁闷难平,看来自己对他已心不设防,正想着要酣畅淋漓地吵上一架,突然戛然而止,心中的情绪自然无处释放,还是早些送客为妙。
况且,则弦之行,暐暐也略有了解,不过傍晚时分,才回的孔雀家,父亲特地为她开了家宴,何以如此快就过来了?来者不善。
暐暐不是厚颜无耻之人,整件事到头,她对于则弦都是心怀愧疚的。明日之约,要打要罚,都悉听尊便吧。
“今晚父亲与我说起你与翼云天之事,不过是救你性命罢了,我也不会无端介怀。”则弦开门见山,长话短说。
则弦与暐暐年龄相仿,身形也有几分相似,同样的肤白貌美,但气质大有不同。则弦眉宇之间带着不可磨灭的坚毅,深褐色的眼眸,光芒四射,英气逼人,就像披着铠甲的女英雄;但她笑起来又如春风拂面,顾盼间尽显端庄从容,不似少女的羞涩与仿徨。
相较之下,暐暐则更柔媚温和,不露锋芒,她也很厉害,甚至有过之而不及,但不锐利,不张扬,看起来更像一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就是这样一位大小姐,让则弦气得咬牙切齿,欲除之而后快。今晚的接风宴上,于穆昇特意嘱咐下人做了自己爱吃的食物,煎炸蒸煮,花样繁多,还准备了丰富的上品宝物,琳琅满目,任君挑选。则弦很是开心,就趁着这份欢喜,于穆昇轻描淡写地讲起了暐暐与翼云天的事。不过,他没提及暐暐就是“孔雀之女”的身份,这本就是个秘密,不可与人道。那日里若不是晓风蝉主动点明,于穆昇决然不会透露。更何况,为何要在今时今日来表露暐暐的身份?则弦是知恩图报之人,难道要用恩人女儿的身份,逼她退出?
则弦震惊不已,心中愤恨,连身子都在微微颤动:自己如此敬重,如此仰慕之人,竟然将自己的因缘胡乱地穿插到一个不知底细的“妹妹”身上!事到如今,她与翼云天是否已情投意合,则弦不堪想象,只得飞速赶来。
“妹妹,再过三日就是家族聚会,之后我就会与翼云天择日完婚,你且好好留下,千万等喝完姐姐的喜酒再走。”则弦走近翼云天,牵起他的手,转向暐暐,先发制人,“这个面子,妹妹一定会给姐姐与姐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