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清醒时,暐暐还有几分硬气,他都已经默认则弦的话,她也不会拖泥带水地不愿离去。毕竟暐暐也是骄傲的,无论身份、姿色、玄武,少有女子可以出其右,一代天骄,还不至于干出死守一人不放的举动。
但此时不同,夜已深,人自醉,旁若无人,所压下去的点点苦涩,都翻涌而至,从眼眶中串联落地。暐暐又哭了,这次终于哭出声来,没有刻意地压低,却也似小女孩的嘤嘤声,肩膀微微颤动,委屈又落寞,让人有种想拥入怀中的欲望。
至少从翼云天的角度来看就是这样的,此刻他也正在这个岩洞之内。今日白天,他陪着则弦到处走走,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与她好好把话说开。可惜,她好像很快就乏了,先回房休息,翼云天不好勉强,转而来到暐暐这里。既然自己与则弦之间,还没有了结,也就不方便直接过来见暐暐。
于是就进了她院中的岩洞中静修。这洞中灵力丰富,里面有一条灵泉的分支,是特意从翼云天院子的灵泉中分出来的。之前帮暐暐重整紫云力时,感觉她体内玄力不稳,这自然与少了一魄有关,但勤加修炼,总有好处,所以才引来一条分支。谁想之后,暐暐再也无心修行,所以至今也没发觉这岩洞的特别之处。
此时的翼云天将自己的玄力完全压下,又加了一道隐匿符,只要不妄动,就很难察觉。他静静的看着趴在石桌上落泪的暐暐,心潮涌动,想过去拥她入怀,耳鬓厮磨,许她一世无忧……
这时,空中飞来一只黄纸鹤,直接落在暐暐的面前,暐暐停下哭泣,顿了顿才开口说话:“父亲。”原来是传音鹤,若是由玄力高深之人操控,不只传音,还可以直接会话。
“暐暐,何时回家?”于穆昇问道,“则弦传来消息,说已与翼云天商定大婚事宜,就在这之前回来吧。”
“我不甘心,”暐暐想说的是不情愿,可是话到嘴边,就改口了,很多事情,情不情愿,都由不得人,“一直都有传言说,翼云天与孔雀之女相识很早,而我也觉得他很是熟悉,那人到底是不是我?”
“你想知道吗?”于穆昇似乎有了一丝兴奋,对于该不该恢复暐暐记忆之事,他一直犹豫不决:抛开尘封,轻装上阵,固然也是一种自在人生。但若要以隐姓埋名作为代价,是不是也得不偿失?
如今她竟然主动问起以前的事,他自然有所期待:“暐暐,你的记忆、所缺的那一魄,我俱已获得,你若想要,随时来取。”
记忆已经有了吗?暐暐几分惊喜,但很快迟疑,之前那场大病,沉重到难以喘息,还有……那大段暗无天日的孤寂岁月,她从不敢与人说道,哪怕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都叫人不寒而栗。暐暐明知自己不该逃避,不该推诿,不该如此的不负责任,可就是胆怯了,迟迟也说不出话来。
“既然尚无准备,就不必勉强,慢慢行事即可。”于穆昇隐隐感到暐暐的不安,赶忙抚慰。
事到如今,于穆昇决定一切放手,叫她自行选择。其实他很清楚,暗部之殇,各大家族虽倾尽全力,终一无所获。此事若真想了结,非恢复记忆不可化解。但暐暐还没准备好,毕竟她醒来的时间尚短,一切不过刚刚适应,一下子要她担此大任,她再强韧,也会不堪重负。
只可惜,消息从来都是隔墙有耳,即便小心提防,终会被人知晓,到时必群起而迫之。而于穆昇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拖到暐暐彻底准备好了为止。
“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传闻之事,难免有添油加醋之嫌,不可据此妄断。你是否与翼云天相识相恋,你不曾提过,我也不得而知。但则弦与他的交往的确实实在在,有迹可循,他当时想娶的也就是则弦本人。”于穆昇又转回之前话题,“暐暐,若真是她的姻缘,之前你的任性妄为,已生嫌隙,不可再胡来。”
于穆昇这话说的语重心长,他是偏心暐暐,但凡事也要适可而止:“缘分之事不可太过强求,若属于你,兜兜转转间终会回来。”
暐暐咬着唇,默然点头,也有几分愧疚:“对不起,我让孔雀家蒙羞了……”
这些话,翼云天自然听不清,传音鹤喃喃轻声,好似耳语之音。他虽然离得不远,但也不能清晰入耳,只能默默守望着她:几分恐惧,几分内疚,几分犹豫,几分无可奈何。
之后,暐暐不再说话,纸鹤也飞走了。她正准备起身离去,等的人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想知道吗?”于穆昇似乎有了一丝兴奋,对于该不该恢复暐暐记忆之事,他一直犹豫不决:抛开尘封,轻装上阵,固然也是一种自在人生。但若要以隐姓埋名作为代价,是不是也得不偿失?
第18章 替身的由来
来人自然是则弦。她身披白色的长袍,干练的长发直接扎起,没有饰物,但风姿卓然。
“我的男人,暐暐用的如何?”则弦语气一脸肃穆,气势凛然。
暐暐今夜也是一袭白衣,宽宽洒洒,配上此时的醉意阑珊,连声音也显得慵懒且清冷:“此事全算我贪心所错,这处也无旁人,不必客套,可直接说你想要如何?”
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只要不过分,可以给的,可以做的,暐暐都会答应。
“你我同是父亲的女儿,这件事既可解你性命之危,我也不便多说什么,” 则弦声音冷冽,似乎还有些咬牙切齿,“不过,事至此了结,我要你起心誓,此后不再与翼云天纠缠”。
(心誓是什么?就是若违背誓言,夜夜入眠,都被心魔侵扰,辗转难眠,精疲力竭……大概只有无知少女才会动不动挥泪发誓,以证自己的痛下决心)
暐暐没有受虐倾向,心中冷笑,一口回绝:“以心魔起誓?不好意思,我没那种嗜好。不过……”
暐暐故作停顿,一手托着脸颊,一手摆弄着面前的酒杯,眼光停留在则弦的脸上,不露凶光,不见鄙夷,只是淡淡然地看着:“我也并非欠情不还之辈,先前曾碰巧助力于你,且让我向你讨个人情,正好平了今日之事。”她也不是有意要看轻她,但就是对她不存好感,自然而然地说话轻巧。
则弦片刻迟疑,很快恢复神态,她与暐暐不过一面之缘,哪会有什么把柄供她拿捏,于是嗤笑道:“于我而言,你只是三个月前,父亲从狐山上领下的一个刁蛮丫头罢了。说什么‘姐妹情深’,不过表面文章,哪来情分可谈。”
则弦说着,慢慢走近暐暐,稍稍倾身,伸手按住了她面前正在把玩的酒杯。暐暐以为她会顺势捏碎以渲染气氛,但没有,她只按了一下,就收回了手,好像只是嫌烦而已。然后她正回身体,继续说道:“你且细细说来这所助之事,我也好帮你参详参详,看看够不够平了这翼云家正房夫人的头衔。若真有其事,我既作为‘姐姐’,自然会滴水之恩,报之涌泉。如若不然,我也只能代父亲,管教你这不懂事的‘小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