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来了,家主满脸鄙夷,讥笑道:“几年不见,你倒是攀上了族长的高枝,高床软枕,夜夜生欢,只是情至深处,他待你可算温柔?”此言一出,在场的公子小姐皆哄堂大笑,措辞下流。
则弦怒火中烧,于穆昇唤她一声“女儿”,自己也只将他一人视为父亲。青山水家,于她而言,不再有半分瓜葛。如此的淫言秽语,竟然泼到了自己所敬仰之人的身上……则弦深恶痛疾,握紧双拳,强忍不发。
谁知下一句话,彻底叫她按捺不住,杀机尽现。
家主丑态毕露,大言不惭:“此等家门幸事,我定要大肆宣扬,也让各大家族都竞相拜访我这青山水家。”
大肆宣扬?则弦心中冷笑:胆敢阻拦父亲的寻仇之路,真是万死难得其咎!
下一刻,她玄气全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世人总是如此,从不身在其中,却言之凿凿,冠冕堂皇。谁不想小白心肠,温润大度,可是世道险恶,一路艰辛,谁人替你遮风挡雨!则弦想起了很多,那不堪回首的往事,那羞于启齿的曾经,那难以言道的过去……
第19章 我是谁?慌张的人儿
则弦凝结全力于掌心,一掌劈向水家家主,玄光大作,气势磅礴。周围原本风平浪静,一时间震得风声沥沥。下人们见状,也将水家小辈团团围住,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公子小姐们,平日里骄奢放逸,玄武极差,而下人们则人多势众,其利断金。一时间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则弦与水家家主的两厢厮杀,本也没什么悬念。她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区区两年的勤学苦练,就已达到玄武七级。而水家家主不过六级之势,再加上多年的荒淫无度,几个回合打下来,身体好似强弩之木,不足为惧。谁知,水家家主此时,祭出镇山法宝:斥魂鞭。
斥魂鞭名声显赫,于穆昇也曾仔细品鉴,确实可算当今天下一等一的玄器。静处时看似普通鞭子,实则灌注玄力而成型;擎动时搅动玄力肆虐,好似灵蛇乱舞,周身燃出宝蓝的冰焰。三鞭成行,一记索魂,二记碎魄,三记灰飞烟灭。此鞭一出,则弦也大惊失色,不敢近身打斗,只能辛苦避让。
则弦艰难招架之时,竟无端冒出来一个翼云瑞。他挡在两人中间,示意调停。别看他终日流连花丛,脂粉气重,其实本心纯良,玄武六级,又背靠第一家族的翼云家,常常路见不平而拔刀相助。这番挺身而出,也为化干戈为玉帛。可惜水家家主当时已杀红了眼,根本不卖他人情,反乘其不备,向他扫出一鞭。则弦猛然将其拉过身后,正面阻挡。一记之下,则弦皮开肉绽,深可见骨。后两记原是避无可避,不想它竟突然消了玄力。翼云瑞暴起反击,水家家主毫无招架之力,最后被则弦一击毙命。
这斥魂鞭突然消了法力之事,则弦当时无暇顾及,只当是水家家主油尽灯枯,无力操纵。如今看来,原来是暐暐暗中相助……
思虑至此,则弦的心神才重回当下,郁闷于胸。暐暐刚才的话虽然没来得及说完,但已表意清晰:在她眼中,自己这般地赶尽杀绝,与那青山水家的残暴作风,根本毫无区别。则弦不想多作解释,这本就是一道羞耻的伤疤,何必要撕开给旁人看!
暐暐见她反应激烈,又失神良久,一时间也面色讪讪,心中自嘲:并非至交之人,谁要听自己的直抒胸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的出身、际遇都大有不同,处事的立场态度又何必苛责?看不惯就视而不见,再不行就忍着,找个树洞说去。什么说教,什么指点,都要在有交情的前提下进行,不然任你说得激昂澎湃,听者也心如止水,反伤了感情。
其实,暐暐之所以看不惯她的做法,倒并不是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抨击她的铁石心肠。当时水家家主的下手狠毒,她也看在眼中,所以才及时出手。之后则弦将其击毙,她也觉得并无不妥。但对于其他家人的绝杀呢?心情可以理解,但做法不能苟同。
在暐暐眼中,要管制悠悠众口,未必只能禁言,也可以布一个弥天大谎,欲盖弥彰,大事化小。加上水家之人品行不端,世人皆知,稍做手脚,加些破绽,他们所说之话,即便确有其事,也只会被视作诳语。破局之策何其多,唯独斩草除根,最上不了台面。孔雀家一条分支的连根拔起,任谁都不会相信只是下人的奋起反抗。若非于穆昇的强势压制,翼云家坐管天下事,必会一查到底。
……
两人面面相觑,僵持不下。最后还是暐暐先服了软:“是我失言,多有冒犯,莫要见怪。人心险恶,姐姐当机立断,也是为父亲分忧。”
则弦听着暐暐这一声的“姐姐”,语调平顺,不似撒娇,更像是在说“好了好了,我不想和你吵”,锐利的目光慢慢缓和。她也知这话是有口无心,暐暐就是不认同她的做法,但她会这样说,至少表示还当自己是“姐姐”,不想为这样的事翻脸。既然如此,自己也就顺势而下。
“我确实只是养女,父亲栽培我也是为了给他已故的爱女报仇。这两年来,我扬名立万,风头无二,就为引出真凶。但是凶手狡诈,真假难辨,反倒对手四起。他女儿聪慧过人,效力暗部,时任组长,常常剿孽降叛,自然仇家繁多且缠人。我与父亲,一明一暗,逐一排查,艰险与共。三月前的那次,我们遭遇鲛人族余孽的伏击,寡不敌众,父亲才身负重伤……”则弦逐一道来,把话说开。
其实则弦也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说这么多,到底是想表达什么,但就是想说出来,各中委屈、艰难困苦,全都一股脑地倒出来。也许她只是想告诉暐暐:替了这“孔雀之女”的名号,是事出有因,我并没有不劳而获,请不要如此质疑我的本心!
暐暐显然没有把她的这种情绪表达放在心上,她只听懂了一件事:父亲很辛苦,这漫漫缉凶路,他一人费尽心力,苦苦支撑。万物恒定,要完结一件事,势必要付出相对等的代价。有些代价是各自分担,有些代价是父债子偿。而暐暐很幸运,她有一位很爱护她的父亲,她有心逃避,父亲独自承受,还对她春风化雨,溺爱至深。
则弦边走边说,情到浓时,回头一看,暐暐的眼光根本没有落在她的身上。突然觉得一丝怅然,继而又有些懊恼。
“暐暐,我有一事问你,你且认真答我。”则弦轻蹙着眉头,依然闷闷不乐。
暐暐茫然点头,她眼眶发红,但目光低垂,则弦自然看不清。
“你是谁?”则弦问。
我是谁?暐暐一下子愣住了,还没有人这样当面问过她。
对,告诉我,你是谁?翼云天也在心里激烈地期盼着。
此刻,翼云天压下灵力,隐匿符加身,将外面的一切看得清楚。之前暐暐与那传音鹤的喃喃轻声,他听不清,而如今她与则弦是正常会话,自然清晰入耳。则弦说自己只是养女,于穆昇栽培她是为了给他已故的爱女报仇。此话一出,翼云天瞬间失魂落魄,所压下的灵力,往来交错,差点冲撞自体。所幸当场的另两人,都全神贯注地各自情绪,才没有发现这异常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