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你看我,我看你,“没错啊,就是河西村。”
村长媳妇青杏正赶着一群大白鹅回来,「嘎嘎嘎」,这些家伙看到院子里这么多陌生人,上去就啄,就咬。
那些人只好退出了院门,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爹,以后不要随意开门开窗,这年头苍蝇多。”
迎面走来一个头发花白的妇女,“大姐,向你打听一个人,就是五年前的一个姑娘,这半边脸毁了——”
刘三媳妇打量着他们,“怎么?要抢人?我们河西村的村民都是良民。”
“大姐,你看我们,怎么能,我们是上头派来的——”
“神仙派来的也没有用,我们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刘三媳妇一扭一扭回到家,“当家的,今日几个外乡人来打听白叶,你说是不是她在外头做生意或者治病,得罪了什么人?”
刘三坐在炕头上,“反正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当年若不是她啊,你得守活寡喽。”
刘三媳妇脸上一阵红,“不害臊的老爷们。”
几个人干脆来个挨家挨户的搜罗。全村也不过百户人家,一上午搜罗下来,一无所获。
“是不是王爷记错了?”
“瞎说,王爷那么精明,怎么能记错。”
“我们还是想好了,怎么回去领罚吧——”
正月十五的京城,白叶回到白府,二哥白云川守在门边,“小叶子,你可回来了?”
“二哥,你怎么还不睡——”
白云川抬头,“我在院子里看月亮。”不等白叶回家,他不能安心去睡。
“是不是世无双把孩子带走了?”白云川一想,这世上怕只有小叮当的干爹能带走他们。
白叶点点头打了个哈欠,“他们天亮前能回来不错了,二哥,我先去睡了。”
白云川嘴角有点酸,这个世无双还真把小叮当和小元宝当亲生的了,怎么轮?孩子也轮不到他照顾。
他抬头发现十五的月亮,一点都不圆。
第5章 傻女白叶
离上京很远的河西村,待自称「上头的人」走了之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村长何事佬盘腿坐在炕上吧嗒抽着烟卷儿,他的儿子何大宝被呛得两只手扇来扇去,“爹,白叶去镇上时怎么嘱咐你的,这烟少抽——”
媳妇青杏白了何大宝一眼,“爹,你想抽就抽吧。”
媳妇今天怎么跟自己专门唱反调?“大宝,今日上面来人,打听白叶,我和爹担心她是在外头冲撞了什么人?”
何大宝恍然大悟,怪不得爹又抽烟,替白叶愁啊。
河西村几百户人家,当年没多少受过白叶的恩,连何大宝和青杏的亲事,都是白叶做的媒。
万一,万一……她真得罪了上面的人,他们这些村民哪敢招惹。
白叶十五岁之前,还是村里外号「傻小白」的傻女。
老白家五代男丁,白家旺终于生下了一个小闺女,却不曾想出了月子抱出来时,村民看了直摇头,好好一个女婴,半边脸上带了疮疤。
“有疤就有疤,张二麻子还一脸麻子哩。”李小珍抱着白叶,不管村里人怎么想,她就是疼爱这小闺女。
一晃儿到了十岁,白家旺和李小珍两口子带着白叶去地里挖土豆。
递给白叶一个篮筐儿,“小叶子,你就把爹和娘刨出来的土豆,磕巴磕巴上头的土,装进你的筐里。”
小叶子点点头,拿起一个土豆,“娘,这土豆娘会生出一个小土豆吗?”白叶觉得这土豆分明和鸡蛋长得很像,鸡蛋就能孵出小鸡仔。
李小珍脸上不好看,看了一眼白家旺,“当家的,我替咱闺女愁——”
“愁个啥,老婆子就是事儿多,大不了,我们养她一辈子。三个兄长,断不能让她饿着。”
李小珍点点头,这三个儿子,大儿子要读书,二儿子要练功,三儿子不知道跑哪里听说书的了,只有小叶子愿意跟随他们来地里干活,还是闺女贴心。
白叶把土豆身上去去土,收揽进筐子里,李小珍回头看了一眼,谁说自己闺女傻,活儿干得有模有样。
白家旺和李小珍只管着往前刨土豆,就让小叶子慢慢地捡吧,多动动手,没准脑瓜子就开了窍了。
刘三媳妇路过白家旺的土豆地,看着白叶蹲在一堆土豆上面,像一只抱窝鸡趴在一堆蛋上。
“吆,这不是白家小闺女小叶子吗?”
白叶用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刘三媳妇压低了声音,“小叶子,你这是干嘛呢?”
“我孵小土豆,别吵,婶子,给小土豆吓得冒不出头来了。”
刘三媳妇使劲憋着笑,走到李小珍身边,“嫂子,嫂子,你不去看看你闺女,在地头上孵小鸡。”
白家旺抬头看了一眼刘三媳妇,那目光不太友善。刘三媳妇识相地闭了嘴。
第二天,小叶子坐在土豆上孵小土豆的事情就传遍了胡同,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话。「傻小白」这外号就传开了。
哪一天,胡同里飘着一股焦糊味,大柳树下说闲话的村里媳妇就说,“你闻闻,傻小白又在给老白煮饭啦!”
这话要是被青杏听见了,小姑娘就会两手叉腰,杏目圆睁,“闲的瞎掰掰,你们谁再喊小叶子傻小白,我咒她生孩子没屁眼!”
“青杏,你凶呼呼的,不怕将来嫁不出出去?”
“要你们管?”
“和傻小白呆久了,你可别被她传染了。”
青杏扬起拳头就要打人,她天生壮实,一身蛮力,凑在一起嚼舌头的媳妇们赶紧骂咧咧散开了。
青杏比白叶长一岁,和白叶一起玩大的,别人都说白叶傻乎乎,但她觉得白叶是个实心眼的好姑娘。
青杏循着饭的焦糊味走到老白家。
白家旺铲着锅底黑乎乎的一层渣,“爹就爱吃你蒸的米饭,比镇上卖的点心好吃。”
李小珍白了一眼白家旺,“当家的,吃饭就不能少说两句。”
小叶子在一边蹲着,眼睛像是哭过,“娘,爹,都是我不好,我又忘记加水了。”
白大川看着小叶子,“小叶子,圣贤都犯错,何况我们普通人,下次记得就好。”
白云川端着碗,“我就爱吃这样结实的米饭,一口顶三口……”
白小川拍打一下妹子的后背,“叶子,你知道不?今日三哥听说书先生讲,从前,有一个小丫头和你一样是个小马虎,煮饭经常忘记放水。
结果,你猜怎么着?原来,她是干大事的料,天生不是来煮饭的,最后成为了一代女将,带着一帮老爷们打天下……”
白叶眨了眨泪水盈盈的眼睛,她不知道三哥哥说的故事是真是假,反正破涕为笑了。
青杏从院门走进来,“大伯,大娘,看我给白叶带来了什么?”
一块黄米糕?白叶看着那黄黄的米糕,抿了抿嘴,“杏儿,你手艺真好……”
李小珍搬了个板凳儿,“快坐下,你姐俩儿慢慢吃。”
青杏给白叶嘴里塞一口,白叶给青杏嘴里塞一口,两个好姐妹吃的嘴边掉渣渣。
白小川凑上来,“来,给哥哥吃一口。”
青杏推开他,说,“去去去,你去给镇上卖米糕的姑娘说段书,她就送你一块吃。”
众人笑了,白小川自讨没趣儿。
虽然,白叶还是那个傻乎乎的白叶,河里洗衣服,衣服被鱼拖走了;
上山捡地皮菜,结果捡了一筐子羊屎蛋蛋……
这些都不影响她在白家快乐长大。
青杏看着桌子上的黄米糕,一晃多少年了,她又想起和白叶小时候的事,“大宝,你说叶子她不会有事儿吧,我睡不着……”
青杏坐起身,重新捋了捋顺溜溜的头发,发出一股皂角的清香。
何大宝有些心猿意马,“媳妇儿,吉人自有天相,白叶的能耐你也见了,她哪能有事?”
一只手很不老实,摸着青杏的肚子。
青杏低低地问,“你干嘛,怪痒痒的。”
“媳妇,你说干嘛?一会儿你就不操心白叶的事了。”
床上窸窸窣窣一阵儿,只听见呼呼的喘气声,沉静的小山村,偶尔响起几声狗叫……
第6章 绑架了,绑架了
一个夏日的早晨,十五岁的白叶和往常一样洗脸梳头,背起篮筐,“娘,我上山打猪草去喽!”
白叶娘李小珍扒着窗户喊,“叶子,早点回来,不要翻越前头那座山,后山有山贼。”
“娘,我记得了,小叶子不贪玩,打完猪草就回来——”
路上碰上村里人,“吆喝,傻小白又要打猪草去了……”
小叶子低头装没有听见,这些闲话她并不往心里去。
大哥说,“小叶子,出门不要听别人说闲话,读书人行得正坐得端。”
大哥整日抱着书卷读啊,读啊,他教小叶子识字写字,虽然有些费劲,但白叶在他眼里也成了读书人。
二哥举起自己的大刀,“哪天听见谁说闲话,你告诉我,我直接扛着大刀过去。”二哥每天舞刀弄枪,他的愿望是有一日去参加征兵,报效国家。
三哥哥的一张嘴巴没有闲下来的时候,“谁敢招惹我们家小叶子,让我知道了,我去他家祖坟骂他祖宗十八代,让他们在地下也睡不踏实。”
哎,三哥哥长了一张话痨的嘴,天天嘚吧嘚吧,村里人没有人能说过他。
白家家里几亩闲田,这些年都是白家旺和她媳妇操心,白叶偶尔能帮忙搭把手。
村里人明里不说暗里说,老白家一家子不踏踏实实种地,这些个孩子都是不务正业的。看这光景,白家旺想旺都旺不起来喽。
言语之间好像是要等着看白家的笑话。
白叶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走在村里的小路上,路边的蒿草柔软,挠得小腿痒痒的,“你好啊,小草,别调皮了。”
路过小河,她洗了一把脸,摸到脸上的疮疤,她眼神黯淡下来。
用垂下来的那缕头发遮住了疤痕,水里倒映的是一个灵秀美妙的姑娘,如果不撩起头发来,也是明眸皓齿、白皙玉如的妙龄女子。
可惜啦,爹娘说这块疤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美就不美吧,将来脑袋要是能灵光一点,靠双手能养活自己就行。
她看了看后背空空的篮筐,走走停停,一上午就晃荡过去了。
从兜里摸出一块干粮咬了一口,吃的太急,噎住了直打嗝,趴在河边喝了两口水才压下去。
今年村里养猪的多了,这猪草也越来越少了。反正近处的,都是老得啃不动的猪草——
白叶抬头看了看山,山那边嫩猪草可多哩。
翻山也没有娘说的那么玄乎,什么山贼?她和青杏小时候经常在那一带玩,也从来没见过半个山贼。
白叶她就想给她家的猪小白吃最好的猪草,每次小白看到她,一个劲往前拱,叫的可欢声了。
正是暑热的天气,中午田间的村民都回家吃午饭去了,白叶背着筐篓,瞥向身边的草丛里,她看见了一只蚂蚱,赶忙追上,二哥爱吃这个玩意儿,用竹签子串了,火上一烤,滋啦滋啦,他吃的津津有味。
“小家伙,你就快成为我二哥的美味喽。”
白叶把蚂蚱从脖子后壳里穿过去,套在了一根长狗尾草上,再把它的大腿一扯,想跑都跑不了了。
多给二哥捉几只,一只,两只,三只……
抬眼又看见了一堆开着紫花花的紫草,白叶小手摘了一堆,“娘说紫草晒干了泡水喝,对眼睛好,大哥能用得上,他每天看书可费眼睛了。”
她满意地看着几串蚂蚱,一堆紫草,大哥二哥都有了。瞧这脑袋,把正事给忘了,猪小白估计都饿的开始撞猪圈的门了。
后山的后山有山贼,最近几年白叶从没有走过那里,去过那里,她也不知道山贼长什么模样?
娘说,有段时间,村里老是夜里丢东西,就是山贼干的。
附近有一条走马帮的路,走镖的路过,经常遭到山贼劫持。
娘说的和真的一样,但是她从没有见过,也不知娘说的是真是假。
后山两个赤着上身的汉子,“奶奶的,这大热天的,大哥让打只野味回去,连根兔子毛都看不见!”
“阿彪,打不成兔子,打只鸟也行。”
男子抬头看着天上飞过的小山雀,“还不够大哥塞牙缝的——”
“不行,我们翻过山去找一找,奶奶的,破天,能把人晒化了。”
白叶用镰刀割着猪草,“猪小白,这下你不用每天撞栏门了,我回去切碎了,拌上糠,可好吃呢。”
“阿彪,你看,那不就是最好的野味吗?”
顺着阿彪手指的方向,阿毛看见一个小姑娘正俯下身子割草。
“阿毛,大哥有些日子没开荤了——”
“小声点,别惊动她,你从后边一棒把她打晕——”
“正愁着没法回去交差,这叫什么无觅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轻手轻脚的靠近,白叶还没觉察,就觉得后背挨了一下,整个人晕了过去。
阿彪、阿毛相对一笑,他们没有想到「猎物」如此迟钝,有人靠近都不曾察觉,这么顺利就得逞了。
“阿彪,不好,你看,是个破了相的。”
白叶腮边的头发靠后耷拉过去,露出了惨不忍睹的半边脸。
“啥时候了,还挑肥拣瘦的,我看她身材有料,把脸遮住,那也是贼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