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川点点头,再点点头,好像只会点头了,一个劲地说,“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看着林秀儿过来,白小川只好说,“大嫂,我先退下了,还是让大哥告诉你。”
“神神秘秘的,白大川,你是不是背着我和哪个小姑娘传纸条了?”
天大的冤枉啊,白大川急出了一头汗,“娘子,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一着急,语无伦次,“我那个心也不曾有,我对你那是日月昭昭——”
林秀儿说,“扯远了,刚小川说的是什么事?”
白大川一拍脑袋,把林秀儿按到凳子上,“秀儿,山贼被剿灭了。”
林秀儿刷的从凳子上起身,又被白大川按到凳子上,“你说,这是不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第9章 傻小白变破鞋
白叶一觉接一觉睡得呼哈呼哈,过了两日,家里人也不再期期艾艾了。
因为夏忙时节到了,快收麦子了,地里的活得有人干啊。
李小珍和白家旺拿起镰刀就要出门,临行前嘱咐正在院子里练武的白云川,“老二,看好你妹子,别让她出门——”
“爹娘,你俩就放心好了,看妹妹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白云川把胸脯拍的当当响。
“老三哪里去了?”李小珍回头问。
“娘,小川不定去哪里嘚吧嘚吧去了,你要让他天天在家,小叶子哪能静养。”
李小珍点点头,也是,这个白小川,有时候她真想拿针线给他嘴缝上。
爹娘一走,白云川把刀收好,跑进白叶的房间,白叶正坐在炕上看大哥给的一卷书。
“妹妹,看那些哄骗人的故事多无趣……”他一把夺过白叶手中的书。
“二哥,我想去村里走一走?家里闷。”白叶挠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
“再这样睡下去,我怕我变成了猪小白……”白云川撇了下嘴,白叶和家里的猪小白最最亲,“喽喽喽……”每次她唤猪吃猪食,猪就撒欢儿往她跟前跑,还在她裙子上蹭啊蹭啊。
白云川为难的,“小叶子,不是哥不让你出门,是天热,太阳毒辣,万一再中暑……”
白叶憨憨地笑着,胸口这几日凉丝丝的,怎么会中暑?
“二哥,你陪我走走好吗?我不会中暑的。”
看着妹妹天真的眼神,白云川心里一汪汪的酸水。可怜啊,尚不知男女之情的妹妹,白白的被山贼糟蹋了。
“好,你梳梳头,洗把脸,换身衣裳,哥哥今儿陪你走走。”
白叶撒娇,“二哥最疼我啦。”
白云川腰里挎着一把刀,“二哥,就在村里走走,你拿刀干嘛?”
“我喜欢带着刀,带着刀,那些坏蛋就不会靠近!”
二哥的功夫在村子里那是数一数二的,谁敢靠近呢。
走在土胡同里,白叶东张西望,“二哥,我怎么觉得好长时间没有出门了?”
她指着路边的一丛车前子,“先前,我记得它们的叶子才这么大点儿。”
白叶比划着,白云川看着一脸单纯的妹妹,心里唉声叹气。
刘三媳妇迎面走来,白云川暗想:不想碰谁偏碰上,这个刘三媳妇可是村里的长舌妇。
“吆,小叶子,你身体好了,出来走走?”阴阳怪气的。
白叶点头,“刘三婶,就是中了暑,没什么。”
刘三媳妇一双细长的眼睛眯成了缝儿,她看了一眼白叶的肚子,“是吗?婶子耳背,听人说你被——”
白云川冷哼一声,打断了刘三媳妇的话。
“小叶子,我们去那边走走!”
刘三媳妇在身后嘟囔着,“破了身子还没知觉,天生痴傻,命苦呀。”
白云川握了一下腰间的刀柄,刘三媳妇这才闭嘴。
“二哥,三婶子刚刚说什么?我,我被——”白叶喃喃,她虽然傻呆,但「破了身子」啥意思她还是懂的。
“小叶子,甭听她瞎说,你好着呢。”
白叶没有心情溜达了,“二哥,我们回家吧。说不定爹娘割麦子快回来了,我要给他们烧水喝。”
妹妹声音低沉,白云川听了难过。
一群孩子跑过来,“白家有个傻小白,被人睡了变破鞋……”
白云川一拔刀,孩子们一哄而散。
“谁家娃娃吃饱了撑的编瞎话,把你们剁成肉馅!”
刘三婶那样说白叶还只是愣愣神,连孩子们都跟着起哄,难道自己的真的是「破了身子」。
白云川看着妹妹盈满了泪水的眼睛,“小叶子,别听别人瞎说,哥哥带你回家。”
白叶腿一发软就要站不住,白云川只好搀着她回了家。
白叶看了一眼白云川,“二哥你出去吧,我想,想再躺一会儿。”
村里的这帮闲人就爱嚼舌根,张家长李家短。
白家旺和李小珍一人挑着一捆麦子进了院子。
李小珍看着门前台阶上抱着头的白云川,就知道大事不妙。
“老二,是不是小叶子闹着出门了?”
白家旺看了一眼李小珍,“你可小声叨念,让闺女听见。”
白云川蔫蔫站起身,“爹娘,瞒不住了,村里都传开了,我陪小叶子刚上街,就碰见了刘三媳妇和一帮孩子,说,说叶子破了身子。”
白家旺火气直冒,他抄起撂下的扁担,就往白云川身上砸过去,“让你看好妹子,你看看你!竟领着她去听那些难听的!”
白云川机灵地跳开,李小珍又开始抹眼睛,“当家的,不要打老二了,这种事哪能瞒住。大不了,咱老两口养闺女一辈子。”
白家旺直喘粗气,闺女自小脸上带疤,眼下又破了身子,将来嫁出去难喽,起码这十里八乡的一打听,没有人家愿意要。
李小珍牵挂白叶,没顾上拍打一身麦屑,就来到白叶房间。
女儿躺在炕上,双眼呆滞地望着房梁,“叶子,娘回来了。”
白叶没有吭声。
“叶子,不管你遭遇了什么,都是爹娘的亲闺女。”
白叶还没有吭声。
“都怪娘,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去打猪草——”
白叶这下有反应了,“娘,是山贼干的吧?”
李小珍抹着眼泪点点头,“傻孩子,苦命的孩子。”
白叶轻笑了一声,“娘,别哭了,不怪娘。我,我嫁不掉更好,正好陪着爹娘。”
李小珍扶起白叶,一把抱住闺女的头,“嗯,我们一家人一起,好好过日子,事儿过了就过了,你别往心里去。”
白叶点点头,“没什么,娘,我自小便被嘲笑傻,娘,我也想变成聪明闺女,可我……”
李小珍安抚白叶躺下,“娘中午做你最喜欢的疙瘩汤。”
走到门口,李小珍踢了一脚坐在石阶上的白云川,指了指里屋,意思是看住你妹子,别让她想不开。
白云川点点头,这几日他心里也没好过过。
白叶躺着,嘴里喃喃着孩子们取笑她的顺口溜,「白家有个傻小白,被人睡了变破鞋」……
她自己丢人不说,还给老白家丢人了,给哥哥嫂子丢人了。
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第10章 河神都不收她?
白叶胸口感觉出奇的凉,大热的天,好生奇怪。
她把手伸进里衣,摸到了那块凉凉的东西,放在掌心看:一块白白通透的玉,刻着什么小字,辰之类的,有的她也不认识。
她对被糟蹋一事的细节全忘记了,看着这块玉佩,她明白了:山贼糟蹋完了身子,还要给点补偿——无端的多了这么块玉,白叶再笨也明白了,刘三媳妇和孩子们的闲话,是真的。
她抱膝坐在床上,重新戴好那块玉,据说玉能通灵,等她变成厉鬼,因着这块玉寻找到欺负她的人,她也要问问他为什么残害自己。
像是做了一个决定,白叶起身,找出纸笔,她还不怎么会写字,也只有大哥能认出她的丑字。
“爹娘,哥哥,嫂子,小叶子给白家丢脸了,我走了,不要找我……”
纸张折了折压在桌子的茶杯底下。
白叶刚到门口,白云川从台阶上起身,“小叶子去哪里?”
家里人越看得她紧,越不想让她受伤害,她就越内疚。
她轻松笑着,“二哥,我上个茅厕,你也要跟着?”
白云川挠挠头,“好,哥哥不跟。”
白叶家的茅房一面墙临街,她从茅房的墙上翻到了墙外,一路朝东边的小河走去。
路上碰上孩子起哄,她也不恼,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投河。
李小珍的疙瘩汤做好了,“老二,喊你妹妹起来喝疙瘩汤。”
白云川起身,“爹娘,刚刚妹妹说上茅房,不让我跟着。”
李小珍锅中的铲子落地下,“你这榆木脑袋,哪能上这么久茅房,八成做傻事去了。”
锅里的疙瘩汤已经成了一锅面糊糊,白大川读完小叶子留下的「遗书」,白云川跑得最快,妹妹会去哪里,要么投河,要么跳崖。
“老三,你去山崖,我去小河。”
白家旺说,“我去青杏家一趟,看看她是不是找青杏玩去了。”她和青杏感情好,说不定过去说点贴己话。
李小珍开始哭,“老婆子,闺女还没死,少哭丧!”
李小珍止住哭声,林秀儿递过手巾,“娘,不要忧心,就这一会儿功夫,能出什么事呢?我们不能老往坏处想。”
“嗯,你苦命的小姑子,哎——”李小珍唉声叹气。
林秀儿说,“大川去张贴寻人贴画了,我们婆媳俩就安心等着。”
白叶站在小河边,水波粼粼像洒下了一河的金子,这是她从小来玩耍洗衣服的小河,去它的怀抱里,她挺安心。
没有眼泪,白叶摸了一下半边残脸,“爹,娘,哥哥,小叶子丑又笨,这次还给你们丢人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不想再让你们操心了。”
……
「噗通」,落到了水中,水花四起,一会儿水面就恢复了如常的平静。
“我的个乖乖……”河神显灵,看着这投怀送抱的姑娘,这不是平常的姑娘,他不敢收啊。
“观音大士,观音大士……”
白衣观音驾着五彩祥云从天边飘过来,“河神,这女子非普通女子,命不该绝,她肚中乃转世的仙童仙女,你设法让她回到岸上。”
河神聚拢水波,一个浪头,昏迷的白叶躺到了岸边的草地上。
观音大士颔首,“她昏迷三天后方醒,以前的痴痴呆呆会变成本来的玲珑心。为保仙童仙女健康无虞,赐予灵泉一口和回春妙手。”
观音大士拿着杨枝净水瓶,一挥手中的杨枝,白叶忽觉口中甘甜,胸口沁凉,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一袭白衣乘着祥云越飘越远……
白叶身体也轻飘飘的,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美妙的梦,不能醒,不能醒。
白云川跑得很快,他好像听见了噗通的一声,不由加快了脚步。
悠悠的河水看上去非常平静,“小叶子……”没有回应。
忽然看到对岸草地上躺着一位女子,那不是自家妹子白叶,又是谁。
白云川拖鞋下河,奋力游了过去。
看着那张熟悉的惨白的脸,白云川把她抱起来,拍打后背,“小叶子,你不要吓唬哥,醒醒,醒醒!”
事不宜迟,白云川顾不得想是哪个好心人救了妹子,抱着滴答水的白叶就往村子里跑,“爹,娘,我把小叶子寻回来。”
李小珍一看白叶浑身透湿,眼泪又上来了。
“当家的,快,快去找孙郎中看看!”
白家旺不敢片刻耽搁,出院子喊人去了。
林秀儿握着白叶冰冷的手,来回搓着,“小叶子,我是大嫂,你会没事的……”
李小珍抹着眼泪,“都怪娘,没看好你,破了身子有个啥,当初应该告诉你实话。家里人怕你难过才瞒着你,谁都不嫌你丢人。怎么着,你都是娘的好闺女。”
白云川一拳头打在门口的石墙上,“小叶子,你要是有个好歹,让哥以后怎么活?”
“让开,让开!”白家旺开路,孙郎中提着药箱子三步并作两步进了白叶的房间。
“奇了怪了,这孩子并没有呛到水,只是,只是……”孙郎中结结巴巴。
白家旺急了,“老孙,这里没有旁人,闺女咋了,你说就行。”
孙郎中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老白,说实话,我走街串巷行医这么多年,头一次见白叶这症状,没有呛水,只是受了点寒凉,可整个人都不大好啊,你们做后事的准备吧。”
一家人的脸拉下来,李小珍开始掉眼泪。
送走孙郎中,家里人也无心去管地里的麦子,围坐在白叶的炕头前,哭声一片。
村里的习俗,人死后必须躺上个七天七夜才能出殡。
白大川一脸忧色,“娘,爹,你们倒是发个话,这叶子的后事,我们不能马虎!”
白家旺看着面无血色,不再喘气的闺女,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