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主无禁——七勺锦鲤
时间:2022-02-15 09:03:58

  命太珍贵,人生苦短,这一辈子再也不要掺着谎言了。
  “其实,我是······”
  可齐晚寐刚要开口,东方衡仿佛看得出她要坦白,眸眼里蒙上了一层水泽,率先补全齐晚寐的话:“齐简。”
  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齐晚寐听见他叫她的名字,隔着十年的爱恨情仇,纠葛纷争。
  近在咫尺的两人呼吸都显得有些急促。
  齐晚寐忐忑着,低声问道:“你,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又、又、又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这不是重点。”东方衡眸光明亮,沉炽嗓音落下,“重点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
  一股暖意烧到心头,与积攒了十年的愧疚交织成一股苦涩涌上喉咙。
  “我都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齐晚寐歉疚地看着眼前的东方衡,眸里竟生出了几分痛色,“十年前,在半步多,你没有袖手旁观······”
  没有对晚玉见死不救。
  她压住蔓延开的苦涩:“当初你根本毫无意识,是我错怪了你······”
  她怎知?
  十年前齐晚寐苦苦哀求的往事如浮光掠影一般闪过东方衡的脑海。
  当初连他都不知是谁抹去了自己的意识,眼前所见,心中无动。
  后来齐晚寐自焚,听着在场目睹的修士诉说着那绝情的一幕幕,一阵寒意瞬间堵在了心头。
  东方衡沉默良久,声色里裹着一种沉重感:“抱歉。”
  无论如何,都是他当初没有做得很好。
  才让她对这个人间再无半分留恋。
  “至今我对此毫无头绪,亦不知当初究竟是谁抹去我的意识······抱歉。”
  这句话还未说完,便被齐晚寐哽咽的声音掐断:“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此刻,风很轻,却能一点点吹散那沉积了十年的误解,她裂开一个释然笑容:“还好,我还有机会,同你说一句。”她敛去哽咽,郑重开口,“师兄,对不起。”
  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出一轮皎洁的弦月,衬得东方衡冰霜一般的侧脸竟有几分暖光。
  此刻,齐晚寐像是等待审判一般,不知东方衡作何回答。
  见他只是顿在原处,复杂的眸光寸寸剐着齐晚寐忐忑的一颗心。
  “你——”
  齐晚寐眼前视线一黑,她卡住了。
  是东方衡一双节骨分明的手挡住了她的眼睛,挡住了她那愧疚的目光。
  黑暗中,一句沉重又伤感的话打破了夜的寂静。
  “对我,你不必如此。”
  这是原谅她了?
  一阵喜悦与激动在心中涤荡开来,竟令齐晚寐得意忘形起来。
  她不知道回什么,只是狠狠抱住东方衡!
  也许幻境见得多了,便很难相信眼前的一切就是现实。
  咬一口,如果会痛就不是梦。
  齐晚寐一向大胆,这种事情,她不只停留在想像中,她真的这么干了!
  嘶,面前那人颤了一下。
  耳畔只是传来一句熟悉的低叱声:“成何体统。”
  听着这一声微温的训斥,齐晚寐却将人抱得更紧了,颇有点豁出去的意思。
  “高兴!不管了!”
  几乎是心脏贴着心脏,对方的心跳却比她跳得更快,但东方衡这榆木疙瘩,他就僵在原地,不动了。
  劫后余生,最大的幸运莫过于,世事繁杂,变数难测,到头来,还有一个人能让自己这样肆无忌惮地抱着,这样,就很好了。
 
 
第36章 懵懂
  无常林中暗藏了三年的砥砺残气消散后,昔日鬼气森森的无常村彻底焕然一新。
  翌日的朝阳余晖铺洒而下,给整个无常村镀上一层暖意,成了天地间清丽的一隅。
  外来过往商队络绎不绝,村内百姓也开始张罗买卖。
  鬼村终于是有了人气。
  逢君客栈大堂内,几个外来的商队住店老头嗑着瓜子在说着话本故事。
  大抵说的是昨晚一个痴情郎君为博美人一笑竟亲自下厨,只是郎君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转身离开的功夫,厨房就遭了殃,奈何这美人以为郎君已葬身火海,哭得梨花带雨,毅然决然地冲进了火海之中!
  “殉情了!”
  听着老头们离谱的三个字,大堂一角的齐晚寐手中茶盏一晃,洒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东方怀初摇着扇子,落座在她的对面,调笑道,“相思成疾,可当殉情!”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吗?”一只胳膊肘顿在桌上,齐晚寐笑里藏刀道,“要不要等你小师兄买完药回来,我叫他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掰牙的痛苦?”
  “哟。这就使唤上了,也是,某人胸口前五天可是被捅得不浅。”
  自打今早齐晚寐苏醒后,房中便多了一张东方衡的纸条——你伤势不轻,需买药调理。齐晚寐一顿,东方衡上辈子冷情冷性,对她非瞪即骂,这一辈却像偷了东方怀初的几分知情识趣,体贴起来。此消彼长,东方怀初显得欠揍了许多。
  齐晚寐朝他勾了勾手指,友善地威胁道:“······昨天你词不达意的帐我还没算,看来你是对黄泉地狱很有兴趣?”
  “某人昨晚是关心则乱,曲解我意,现在伤还没好,就要恼羞成怒,小可真的可怜可怜啊~”
  东方怀初这贱嗖嗖的声音,引得齐晚寐拳头作响:“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你——”
  话未说完,年过五旬的客栈胖掌柜从门外匆匆而来:“公子!快!你们快上去!”
  “什么情况?!”东方怀初疑惑未解,便连人带扇被推到二楼房中。
  身后传来叫嚷的声音,齐晚寐倏地回头,涌进来的都是逃过无常林灾劫的老人,也是三年前那场天灾人祸的幸存者或其家属。
  当年东方怀初下山除妖驱疫,惨遭村民反水,东方朝控制,结果东方游身死,这期间种种恩怨是非总要有个交代。
  他们叫嚷着催促着,纷纷要求见一个人——东方怀初。
  齐晚寐眉头一揪:“该来的,还是来了。”
  二楼客房内,胖掌柜一个头两个大,左右徘徊着。
  昨晚一场大火已将厨房毁了,这会有人又要嚷嚷着进店闹事,本就一向冷清的逢君客栈祸不单行。
  知道始末的东方怀初抿了一口茶,该面对的,他不会逃。尽管他当年并没伤一人性命。
  他施施然正要起身,被胖掌柜一把拦住:“不行,东方公子,我不能让你出去。”
  “萍水相逢,你又为何帮我?”东方怀初看着眼前的胖掌柜,疑惑道。
  “几天前,当您背着那位姑娘和你师兄来到我们逢君客栈的那一刻,老子便知道您是我的恩人!”看着一旁熠熠生辉的配剑随风,胖掌柜双手一合,涕泗横流,“是您三年前救了我啊!”
  “你是?”
  三年前,无常村那一场瘟疫,这位胖掌柜便是东方怀初,以随风剑输灵散疫的第一个人!施恩莫忘报,他从未记得,可被救的胖掌柜却是记忆犹新。
  “当初我蒙您搭救,宁可死也不愿意听妖邪的话对您不利,好在命硬活了下来,这么多年,老子不屑与村里那些老顽固为伍,因为我并不相信您会杀害师长。今日有缘再见恩公,怎能让恩公身陷险境!”
  “您相信我?”东方怀初不可置信道。
  胖掌柜从身后拔出一把砍刀,抵着个大肚子,粗犷的声音笃定十足:“当然!他们要是敢动你,来一个我杀一个!”
  东方怀初心头一暖,原来即便身处人性泥淖,还是有人相信他的。
  那他所坚持的锄强扶弱的信仰,就是有意义的!
  “我知道这些,足够了。”东方怀初以折扇抵住胖掌柜的砍刀,淡然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楼下大堂,人头攒动,村民们手中的鸡蛋蠢蠢欲动,仿佛就等着人一出现就砸个满怀。
  “快出来!东方怀初!三年前的事情不说清楚不行!”
  “东方怀初!你不出来!我们就不走了!”
  “对,我们不走了!”
  落座在一角的齐晚寐看着这一切,竟有些唏嘘,当年,她也曾被道门百家如此威逼。
  一切是如此相似,可她就是相信东方怀初不会逃!
  咿呀一声,诚如齐晚寐所相信的,二楼客房的门打开了。
  东方怀初一身玉立,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模样。
  他眉宇一垂,问心无愧地垂眸看向楼下的众人。
  “我皆是知道,诸位都是为了三年前的事情而来。小可——”
  话还没说完,噗通噗通几声,楼下所有的老人皆蹒跚跪下。
  这是令齐晚寐万万没有想到的。
  这些老人不是来取东方怀初性命的?
  他们是来道歉的!
  二楼上,东方怀初手中折扇一顿,楼下一张张自愧难当的脸自他眼前一一划过,与三年前将他绑上火刑架上的脸重叠在一起。
  眼前这些老人老泪纵横,一字一句全是抱歉。
  什么凶手另有其人,什么不该被妖邪蒙在鼓里与虎谋皮,什么三年前我们错怪您了。
  齐晚寐和东方怀初诧异的神色在半空中碰了个头。
  三年前,东方怀初虽受东方朝蝶香引的控制,嗜杀成性,可却能秉一丝清醒未取一人性命。
  真正枉做小人的东方朝一时不忿,残杀了部分无辜村民。
  对于这些真相,这帮村民之前只看到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却因晕厥不得而知。
  当初对东方怀初恨得痒痒的,如今态度翻转,显然是有人告诉他们后半段的真相!
  是谁?
  疑惑未曾解开,村民们哭泣声道歉声交杂在一起,冲进两人的耳廓,引得人无法再深思。
  可是过去种种,无论如何,所有发生过的一切,真的可以原谅吗?
  齐晚寐看着东方怀初,看他会如何抉择。
  是走下来欣然接受一切的歉意愧疚?
  还是干脆闭门不见?
  都不是。
  只见东方怀初挥开折扇,那张曾挂满风流笑意的俊脸凝重了起来:“从前种种,皆为本心,我这人健忘,以后,江湖不必相见了。”
  声音落毕,楼下老人泪湿衣襟,有人还想说些什么,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纷纷擦泪散去了。
  世间不是所有的善意都被善待,也不是所有的善意都被辜负,同样的,我们也没有义务去接受所有的恶意。
  齐晚寐徐徐走上楼,拍了拍陷入了沉思的东方怀初。
  他目光有些沧桑:“阿简,你说,他们是怎么知道真相的?”
  “你觉得呢?知道真相的就那么几个人。”
  她没有说,东方衡不会多嘴,东方怀初也不会特意撕开过往旧伤疤,而早前东方游已经是个活死人了。
  那么就只剩下东方朝了。
  难道他临死前,把这一段真相灌入这些村民的脑中?
  人死灯灭,一切已经不得而知。
  这帮村民怎么知道的,这重要吗?
  东方怀初眸光一暗。
  齐晚寐深吸一口气:“好了,雨过天晴了。不下去吃一顿?”
  “理应如此!”东方怀初释然一笑,那张骚脸终于卸下所有的凝重,“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走!”
  正是人间圆满时,背后陡然一凉。
  身后的胖掌柜拔出锃亮的砍刀,凶神恶煞道:“姑娘,你家那位烧了我客栈的厨房,你倒是挺开心的啊。快还钱!”
  “冤有头债有主,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齐晚寐嘻嘻一笑,溜了。
  半晌之后,逢君客栈的喧嚣终于散去。
  大堂内,只剩下几个外来的商队住店老头,他们嗑着瓜子在说着之前未完的郎君美人的后续故事。
  说的是那俏郎君和小美人这一对鸳鸯,虽深陷火海,但天可见怜,两人死里逃生。
  鬼门关前走一遭,俏郎君便对小美人言听计从。
  “英雄难过美人关!”东方怀初摇着扇子落座在一角,看着楼上火急火燎正在找人的胖掌柜,将桌角布下歪头出来的齐晚寐一推,重新塞了回去。
  齐晚寐一点都不在乎楼上那位活似要催债砍人的胖掌柜,两腿搭着,嗑着瓜子,听着八卦。
  大堂内,一位山羊胡子的老人瞧着东方怀初一笑:“小兄弟所言正是,想当年,我追我家老太婆的时候可就是这样嘛,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
  “的确挺好色的。”东方怀初用折扇点了点桌面,似乎要提醒谁似的,接着又故作疑惑,“老人家,这慕少艾,怎么样才算慕呢?”
  “这喜欢嘛,很难形容。就拿我和我家老婆子说吧,在一起的时候吵个不停,不在一起的时候,又想个不停。心里头总是觉得挂着个什么,总是想知道对方的情况。”
  “······”
  齐晚寐愣着。
  琢磨着这一句,心里总觉得挂着个什么······
  一路走来,这个症状的确是有的,东方衡离开她的那一段时间,她还不知道东方浅就是他,是恨不得想知道他一举一动的。
  可,这是愧疚吗?
  愧疚东方衡为了救她,身受重伤。
  也仅仅只是愧疚吧。毕竟她不想欠人情的。
  齐晚寐这样想着,又嗑了一个瓜子。
  “还有啊,当对方遇到危险时,你会不顾一切去救他,恨不得可以代替她承受所有的苦难。”山羊胡子老人的话语刚落,齐晚寐呛了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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