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主无禁——七勺锦鲤
时间:2022-02-15 09:03:58

  他拿下齐沁盖在眼睛上的手,却猛然瞧见眼前人一双眼中积满了泪水与狠厉。
  刺骨的冷风吹扬起齐沁鬓角的碎发,一丝冷厉声低低响起。
  “那便把你的命给我吧。”
  一条红绫划过视线,东方怀初瞪大了眼!
  刹那间,猩血渐至雪兔之上!它,终于有了一双红色的眼睛。
  墨梅小筑前,齐晚寐不知道等了多久。
  心情顿然生出一丝焦灼。
  半晌,终于有人来了!
  齐晚寐没等到摒弃前嫌的故人款款而来,却等到一个跟见了鬼似的东方氏小修。
  他眼睛通红,由于过于慌张悲痛,直接一个踉跄摔倒在齐晚寐面前,连话都说不清楚。
  “二,二,二师兄,二师兄他······”
  糟了!
  一阵慌麻在齐晚寐的五脏六腑内升腾而起,还没等小修措辞完毕,地上一空,只留东方念急急唤道:“阿娘!阿娘!你等等我!”
  雪,伴着凌冽刺骨的寒风越下越大,似乎要把整个香雪海冻成一个冰窖。
  香雪海的万阶之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霜雪,像极了一层层无暇的美玉。
  可是齐晚寐脚尖落到倒数五层阶梯时,她再也迈不开脚了。
  因为美玉上一点,一点地染上了血。
  东方怀初就躺在她的脚下,一动也不动,脖颈处被什么东西勒红了,正汩汩地往外渗着鲜红的血,最恐怖的是,他的头不见了!
  滴答,滴答。
  突兀的声音激得齐晚寐的灵台一凉!
  她闻声向上望去,瞧见那颗头颅上,东方怀初原本潇洒风流的一双桃花眼瞪得极大,两串腥血蔓延而下。
  而握住它的人正站在一只半人高的雪兔边,那人一袭红衣,手挽红绫明净,冷眸垂着,浅笑嵌在嘴角,像极了地狱中夺命勾魄的无常鬼,正是齐沁!
  “终于清静了。”
  东方怀初这么多年的情意,只换来了一句毫无感情的话。
  终于清静了。
  我陪君心长相守,君厌吾言扰心忧。
  当真可笑!
  “你!”齐晚寐的怒火刚要迸发而出,身后一个颤抖的低喃阻止了她的动作。
  “小师叔······”
  姗姗来迟的东方念顿在齐晚寐身后,一步,两步,她艰难地挪动步伐,走向东方怀初的尸体。
  从小到大,都是东方怀初带着东方念长大,说是第二个父亲都不为过,此刻却亲眼看到亲人身首异处,换谁都受不了。
  最后,她蹲了下来,摇了摇地上冰冷的尸身,连声音都是沙哑的。
  “别玩了······小师叔,从小到大,你便总是骗我。”她极力稳住声色,笑道,“这次,我可不会上当。”
  齐晚寐矮下身来,挡住她的视线,安慰道:“念念······不要看了。”
  “娘亲,你快叫他起来。”东方念按下齐晚寐的手,一双灵眸满是通红,“娘亲,你快叫他起来啊!”
  齐晚寐不忍地转过了头。
  这一刻,不过十五的东方念终于知道,她的小师叔开了很多玩笑,这一次却是真的了。
  雪花飘过眼前,她仿佛看到,香雪海的袅袅茶室里,东方怀初还在笑着,笑着教她曲子,试图转移她的丧父之觞。
  而她却觉得甚是难听,拒绝了。
  “小丫头片子,此为高雅,不懂欣赏。小心小师叔再也不理你了!”
  前一刻,他还潇洒恣意地站在她面前,跟她说话。
  这一刻,她却看到他,躺在脚下,尸首分地,血已凉透······
  东方念那往昔灵动的眸眼哪里还有半分光彩,连强装镇定的神色也终是不堪一击,彻底垮了下来。
  她扑倒在东方怀初的尸首上,泪,一颗颗滴在染血的霜雪上。
  “念念说笑的,你唱的曲子一点都不难听······”
  “你不是要教念念曲子吗?我学!我学!你快起来啊!”
  “是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啊!小师叔!”
  天下之大,只剩下雪落的飒飒声,所有的悲痛冲上天灵盖,东方念猛然抬起眼眸!
  “我要杀了你啊!妖女啊啊啊!还我小师叔!”
  眼看下一秒东方念就要崩溃地朝齐沁扑过去,齐晚寐狠狠地拽住了她:“念念!念念!”
  “阿娘,你别拦着我!”东方念嘶喊着,理智早已散失,“你别拦着我!”
  齐晚寐将东方念定在原地,沉声道:“我来!”
  话语刚落,被冻得通红拳头紧紧握住,齐晚寐转过身,刀锋似的眸光投向齐沁!
  而由始至终,齐沁脸色冰冷,毫无半分愧疚,“你动不了手。”她微微抬手,一张泛白的纸张自她手中浮现。
  上面的黑字一笔一划显现而出——欲救东方衡一命,今夜箬水之滨一叙。原先交易未尽,恭候两位大驾——温世怜
  惊愕,甜蜜,激动······五味陈杂的情绪涌上齐晚寐的心头!
  这世间竟还有能救东方衡的办法?!
  可这个办法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温世怜所说的交易。
  便是要她解开魅骨所有的封印,然后,做温世怜手中的一把刀,灭世······
  可是为什么?
  齐沁她······
  一个冷漠的声音掐断齐晚寐的思绪。
  “不要问我,为何投靠温世怜?”
  “······”
  “不要问我,为何出现在这里?”
  “······”
  “不要问我,为何杀他?”
  “······”
  三个不要落下,齐晚寐其实已经清楚答案,齐沁是道门之中人,温世怜对其恨之入骨,投诚他,需要诚意,而没有比献上多年挚友东方怀初的头颅更能显现诚意了······
  只是,当真是物是人非,当年的仇恨,真的能让一个人狠心至此,连时间都无法淡化。
  凛冽狂风中,齐沁手臂上的红绫明净簌簌翻飞,主人是正为白,是邪为红。
  在一片明晃晃得白雪地里,它红得是那样刺眼,毕竟染上了亲友的血······
  原来那个一身正气的,齐氏双仙之一的齐沁已经死了······
  死在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如今站在这的,是温世怜的走狗。
  就是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齐晚寐还是忍不住轻轻开口问:“为什么?”
  “因为,我的答案,你受不了。”齐沁字字冷厉。
  “好,好,”齐晚寐轻声一笑,极力敛起眼中坠落的泪珠,“好得很。”很字刚碎在齿间,齐沁瞳孔一紧。
  一只手已快准狠地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狠狠举到了半空,而这只杀气十足的手正是她曾经的姐妹,齐晚寐的!
  窒息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只能拼命挤出几个字:“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力,这,个,世道,早该灭了······你,你现在,就算杀,了,我,也不会,有,有任何改变······”
  齐晚寐恨声嘶吼道:“你就这么和那个怪物一样,恨这个世道?”
  “是!”果断一字落下。
  她一直以善为道,却被所救妖孽所杀,
  她引以为傲的师父,竟是杀她母亲的凶手,
  她亲如姐妹的挚友,抢了她的想要的一切,
  这么多年,齐门灭门后,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受尽世间欺凌,好不容投入琅琊萧氏门下,结果又因齐晚寐,待她如兄如父的萧清和也死了。
  难道不该恨这个世道不公吗?
  齐沁用尽所有气力,拼凑出满是恨意的一句话:“世人,薄我,我必,十倍偿还!”
  “就算我们都对不住你,”齐晚寐极力忍住的眼泪,终于决堤,“那他呢!他有何对不住你!”
  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地上,那一具血液已经被大雪冻成血冰的尸体上——东方怀初。
  那样爱美风骚的人,如今全身都是血,连个全尸都没有。
  我们年少结义,同为二斋之人,情同手足!
  齐晚寐哽咽道:“同生死,共患难,有福享,有祸当。此乃二斋斋训!你都忘了?”
  “早忘了!”齐沁眼中阴翳满布,“挡我者,死!他、活、该!”
  齐沁的字句刚落,怒火立即烧上齐晚寐的眉眼,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她厉声道:“你再说一次!”
  看着暴怒的齐晚寐,齐沁却丝毫不畏惧,反而咳咳笑道:“也好,有,有,少衡君为我陪葬,容幸之至!”
  心头一震,就像被砸中软肋一样,心头升腾的寒意竟使得齐晚寐的手顿时失去了力气。
  齐沁失了钳制,咳咳几声,踉跄退了几步。
  “温世怜究竟有什么办法!说!”
  “东方衡的魂魄现在碎而不聚,需要同源的神力才能粘合。他的先祖东方尘和温世怜都是系出上古半神一族。也就是说,只有我的主人,可以救他!”
  齐晚寐深吸一口气,不愿意再看齐沁一眼:“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温世怜,自当如期赴约。”
  齐沁郑重道:“这就对了,去了还可以救人。”
  救人这两字落下,齐晚寐陡然睁眼看向齐沁,在她眼中竟捕捉到一丝温软。
  那似曾相识的清正之色。
  齐晚寐不禁上前一步,想彻底看清楚这是不是错觉。
  可齐沁将染血明净一横,指着齐晚寐的心脏,贴近她的耳畔,冷如刺刀的声音响起。
  “毕竟你如此自不量力,迟早要死,能救一个少衡君也算是赚了,不是吗?”
  齐晚寐眉头一紧。
  齐沁扬长而去,萦绕在肩膀的染血红绫在日光下竟有些晃眼。
 
 
第76章 曙光
  夕阳沉入地面线之下,最后一片晚霞自天幕中散去,黑暗一寸又一寸覆盖了天地。
  漫天大雪席卷着狂风,叫嚣着,狂刮着,仿佛要撕扯整个空间,所有草木皆一一折腰臣服。
  香雪海,墨梅小筑门口,即便风雪再如何猖狂,齐晚寐皆是面不改色。
  她拂袖挡住了袭来的风雪,只为护得怀中的东方衡一刻的宁静。
  “少衡君,很快,就会天亮了。”齐晚寐垂头看着纹丝不动的东方衡,生怕他听不清楚,又再次笃定道,“我答应你,很快。”
  指尖的不悔铃叮铃作响,天幕余光处,一团幽兰冥色的光晕破雪而来,自齐晚寐面前散成无数只魅鸟。
  它们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围绕在齐晚寐和东方衡身边,两人缓缓被魅鸟抬起。
  就在此时,有个略带哭腔的清脆声音喊道:“阿娘!”
  齐晚寐回头望去,只见下方的东方念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已经肿得不成人样:“阿娘,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会好好守着爷爷,守好整个东方氏,还有山下的百姓!你一定要回来啊!”
  “乖。”齐晚寐嘴角绽开一抹浅笑,东方念终于懂事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哭闹的孩子了。
  少衡君,你看到了吗?
  齐晚寐握紧东方衡早已成冰的手,朝着天幕最黑的那一角腾飞而去,而那个方向正是——箬水之滨。
  箬水之滨上,黑云滚滚。
  巨大的三途血阵横亘在水面上方,被齐沁抓来的道门中人皆被悬挂在血阵之下。
  只待岸边的温世怜发号施令,三途血阵便会彻底启动,抽干所有人的血液。
  恐惧弥漫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之上。
  他们怒骂,叫喊,求饶,皆是无用。
  看着天幕上的幽兰冥光由一个点晕染开来,岸边的齐沁仰头一凛,朝温世怜禀告道:“她来了,主人。”
  温世怜微挑眉目,坐在石凳上,拿起一个糖枣放入嘴中,对着缓缓落地的齐晚寐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孩子,你终于来了,我可是恭候多时。”
  齐晚寐将东方衡轻轻放在岸边,扫了一眼温世怜。
  他的脚边是东方怀初血迹未干的人头,对面湖上方正是凶煞滚滚的三途血阵。
  若他任由三途血阵开启,届时不仅道门众人被吸干血液,连箬水之滨的黑水都会冲翻堤坝,涌入人间,无辜百姓也将无一幸免。
  她不禁骂道:“你还真是锲而不舍。一次不行便两次,看来,这个人间你非灭不可了。”
  “正是。”温世怜的目光落在东方衡惨白的脸颊之上,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他笑盈盈道,“所以,才特地盛意拳拳,邀请你加入这灭世的游戏,有你,才更加精彩。”
  竟是以东方衡的性命邀请!
  怒火自齐晚寐的脑中燎烧而过,可还未等她开口,三途血阵那头,响起了无数正道人士歇斯底里的呼喊。
  “鬼婆婆!快救救我们!当年是我们误会你了!”
  “这魔头包藏祸心,居心叵测,假扮药圣这么年,就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啊!“
  “鬼婆婆你大人有大量,快救救我们!现在只有您能救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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