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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想起方才的那番话,姜凝还有些失神。
姜唤说娘亲曾是大魏宫里的旧人,不知是何原因被赶出了宫,而后才嫁人生子,只是他也不知爹爹是谁,只知道他一出生,爹爹便不在人世了。唯恐触怒娘亲的伤心事,他也一时没有多问。
姜唤虽不知娘亲得罪了何人,可此事却还是与她的身世有关,才牵带着娘亲无端丢了性命,她的心头不免有些沉重。
因想着事,不知不觉姜凝便走了偏,她抬起头时,才发现自己走至了一条繁华的街巷里。今日的街巷因有西域而来的伶人在变戏法,一时倒很是热闹,街巷里堆满了人。
姜凝对这些东西委实没有兴致,她转身便走,谁知,却忽瞧见了前方不远处花灯之下,一个小姑娘正在被人围着指指点点,似是遇了什么麻烦事。
小姑娘穿着寻常,只是那脸倒生的很是讨巧,螓首蛾眉,明眸皓齿,烛火映照下,姜凝莫名的觉得她有些熟悉,那样貌似乎和娴贵妃宫中挂的那幅六公主的画像很是相像……
姜凝顿了顿身,犹豫了一番后,到底还是朝那方向走了去,看了好一会,才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倒地不起,在老者身旁还有一位六七岁的孩童正在一旁哭,老者硬说是那位姑娘将他撞倒在地的,可那姑娘却说她并没有碰到那位老者,两方各执一词,而当时又没有见证人,便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子。
旁观者出于对弱者的同期,纷纷唾骂起了那位姑娘不尊老,正要送那位姑娘去见官。那姑娘哪曾碰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面上很是无措,似是又想急于脱身,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凝微怔了怔,而后摸了摸自己衣袖间的银票,在那位老者身旁蹲下了身,将那银票塞进了老者的手中,“这银子我替这位姑娘给,如今天色虽暖,可就这么坐在地上,总会受凉,街头便是医馆,老人家不妨去检查一番,看看可否伤及了踝骨。”
那老者见姜凝态度这般温和,而自己的目的又已达成,一时不再多言,可又不好就这么直接便起身,当下还坐在原地不肯动。
旁边有过路人瞧着实在是于心不忍,当即便背着那老者去了街头那家医馆。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也纷纷退了去,一时只留下了那姑娘和姜凝。
那姑娘瞧着老者离开的方向,仍有些不服气,“那老头明显就是来骗钱的,刚才就该直接待他去医馆,我甘愿认这个亏,也绝不便宜那老头半分!”
姜凝却是不想出头露面,如今她帮了这姑娘已经是有些冒失了,当下便拉着那姑娘朝街一侧的昏暗处走了去。
“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便统统不是问题,不知姑娘如今住在何处,如今天色昏暗,未免再遇是非,不如在下送姑娘回去……”
那姑娘看着眼前十分纤弱的男子,愣了一瞬,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如今已经露了面,当下神色便颇为仓皇的去寻了方才落地的帷帽,戴在了头上,“倒是不必如此,今日当真多谢你,等我日后有了银子一定会还给你的!”
那姑娘说罢便要转身离开,姜凝的声音却不疾不徐的响了起,“如今成王和兆惠将军都已来了长安城,他们找了公主很久。”
六公主倏然顿住了身,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当下便脱口而出道:“你是我五哥的人?”
姜凝却未答反道:“娴贵妃宠爱公主,为公主选的夫婿定然也是千挑万选,若是公主实在不愿,想必娴贵妃也不会有所勉强,倒是公主只身一人在外,难免不会遇到危险。”
听了这话后,六公主看向姜凝的目光中登时便多了几分警惕,“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若是真心想帮我,便当今日不曾见过我。”
说罢,也不等姜凝再说什么,转身便走。
姜凝望着她的背影,心头却有些叹息,几番接触下来,她明显能感觉到娴贵妃并不是会为了自身荣华不顾女儿终身幸福的贪慕虚荣之人。
而成王似乎对于皇位的野心也并不大,可缘何这门婚事却惹得六公主这般反感……
姜凝心头虽疑惑,却也未再多想,只觉得长安城着实有些危险,她或许不应该再留在这里。
姜凝朝着驿馆的方向走了去,只是途径一条街巷时,有个醉汉不经意的撞了她一下,她面上的白纱登时便被风吹的飞了起。
那醉汉满身酒气,见姜凝勉强才站稳身子,道了句歉后便踉跄着步子离了开。
姜凝拾起地上的白纱,心头却有些起了疑,这条路这般宽阔,街上的人又不多,那醉汉为何偏偏朝她走了来,那步子看似凌乱,可就像是早已计划好的一般,她避都未避过……
巷尾一个卖胡饼的摊位前,秦蓁瞧着这一幕显得有些惊讶,“姐姐,果然是她!”
秦婉一双杏眸里神色却有些复杂。
再次瞧见姜凝,她只觉得满腔的不甘和难堪好似都在这一刻爆了发,她怔愣了许久后,才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缓,“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秦蓁跟着秦婉身侧,见姐姐这般落寞,不由又想起了这些时日姐姐总是郁郁寡欢的模样,她的心头却有些复杂。
那晚那场大火,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可她却暗中见到她的姐姐和东宫的管事有牵扯。那可是一条人命啊,若是她当晚没能从那火场中跑出去,怕是早已被火烧死了。
她如何都想不明白,一向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的姐姐如何竟也会像那些高门主母一样,坐起了这般见不得人的勾当……
从前她虽看姜凝不快,怨她占了姐姐的位置还毫不将她放在眼里,可却也从未想过要她的性命。
更何况,她原本以为只要姜凝消失了,太子哥哥便会待姐姐好。
可她错了。
即便没有姜凝,太子哥哥也和姐姐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