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睿才听到此处,脸色又开始慢慢的变白。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太过失态:“我……我想,那人是水匪头子陈先底下的二把手,应该也跟着陈先,在抗洪救灾的第一线。”
“既然如此,我们直接去找这陈先问个清楚不就行了!”司空钰枫一拍大腿,“反正他也有意投靠朝廷,我们去问话,他应该不至于对我们说谎。至于这群水匪内部是个什么情况,县令夫人的事又是怎么一回事,我们直接去问他,不是直接就能弄个一清二楚?”
“有道理。”陈剑琢欣然同意。
“好啊,那六哥哥你带我骑马过去。”司空引也跟着点头。
“那是自然,我不带你,谁带你!”司空钰枫很是豪迈的大包大揽下来。
随后他看见他那位同袍兄弟的脸色又黑下来,看着他的目光里,似乎都带上煞气。
“咳咳……”他干咳两声,干脆看向了别处。
这人老是对他那么大的敌意做什么?他和他的七妹妹是亲的,又不会同他……
抢……
等等……抢?
司空钰枫神情有些怔愣。
这人从一见他开始就一直没个好脸,不会就是因为这么幼稚的理由吧?
第207章 只有她一个
一听这三人都兴致勃勃的要去见那陈先,安睿才不免觉得有些胡闹。
那是唐源江决堤口,如今虽是填补了个七七八八了,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会有决堤的风险。
况且……那地方满地的泥泞,是这群身份尊贵的公子哥儿们可以随便去的吗?
安睿才想着想着,又看到司空钰枫那双沾满泥土的皂靴和一身星星点点的泥印子……
好吧,这一位应该是不怕吃苦的。
他又转头看向司空引,联想起自己才从大门出来时这位「节度使夫人」还与自己的「六哥哥」抱在一起。
好吧,这一位应该也是没有什么嫌弃的。
他又看向陈剑琢。
看见他一脸的煞气和锅底一样的脸色。
安睿才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是说……只是找陈先谈谈吗?
这一位怎么一副一去就要直接把人家老家端了的神情?
不过安睿才心里自然有数,他们决意已定,自己是劝阻不得,是以只是嘴上劝说了两句,身体上……甚至还叫下人为这几位备了马。
不过他们两位,各自都有各自的好马,另一位是纯纯的蹭骑,最后县令府邸准备的马,自然也是没有用上的。
几人在安府门前,临行之际,司空引小声嘱咐了一句:“安大人,这一趟我们要去找谁,还请你藏在肚子里,假装不知。”
安睿才起初有些疑惑——这有什么好瞒的?
随后他明白了,这是这位节度使夫人怕自己和江上的水匪这么简单就扯上了关系,帮着自己隐瞒一二呢。
他心中有些感念,于是又重重的对着几人一拜,目送他们远行去了。
等到几人行远,他回到县令府邸,立刻开始着手操办自己该做的事。
·
三人骑着两匹马,向着城北唐源江的方向疾驰而去。
潮湿温热的夏风扑面而来,司空引骑在马上,身后是她六哥宽厚的胸膛。此时此刻,她觉得无比的心安。
她的六哥至少目前为止,对她还是没有敌意的。
只希望以后,他对整个皇家也别生了嫌隙才是。
她这个六哥,生母出身并不显赫,只是个小小宫女,性子又软弱,不得圣宠。她父皇在时,几个皇子里,他也跟着成了最不得宠的那一个。
可是他为皇家效力数年,一直以来都是无怨无悔。
论武功,司空钰枫比起她的驸马也不遑多让,论才学,他自幼和其他几个皇子一同读书,父皇也并没有在这方面亏待了他,自然那些母族显赫的皇子会另请大儒教导。
可他司空钰枫仅凭皇家太学传授的本事,就已能在京城诸多贵公子中名列前茅了。
他有一身这样的本事,也不知为何,一直不愿娶妻。
反而将自己全副身心埋没在军中,自请来了南边这样的酷热潮湿之地。
司空引觉得,待安县令有关的这件事了了,她得好好同她六哥坐下来聊个清楚明白,看看他这心结到底在哪里。
说起来,连她那个驸马,都比她的六哥还要小上一些……连他们都成了亲,他却……
司空引拧眉想起事情来,她心中有了些猜测,还不至开口,先听得身后的司空钰枫问道:“七妹妹,你与陈放成亲了这么些时候,他对你可还好?”
他们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传到骑马跟在一边的陈剑琢耳朵里。
他的耳朵竖了起来。
司空引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怔愣。
“怎么了?你不敢说?”司空钰枫握着缰绳,似笑非笑的撇了陈剑琢一眼,“七妹妹,你说吧,他听不见的。”
陈剑琢:“……”
司空引这会儿反应过来了,一笑,道:“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呢?只是我心里有些感动——淮哥哥,你自个儿还不知什么时候娶上媳妇,倒来关心起我了?”
司空钰枫吸吸鼻子。他觉着盈盈这话里头感动是假,嘲笑他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才是真。
不过既然说起这个话题,他倒也不介意在这忙正事儿的闲暇之余与她探讨一二,道:“盈盈,你先告诉我,陈放这小子,有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
陈剑琢心里纳闷,明明六王爷也不大他多少,怎么就这小子这小子的叫起来了。
“对不起我的事儿?”司空引笑了,“你说他纳小妾?”
“他敢纳小妾?!”司空钰枫的声音高起来,“老子打断他的腿!”
“不……不是呀……”司空引被他这一番前后比对逗笑了,“我是说,六哥哥是不是问的,纳小妾……之类的事儿。”
“还有之类的?!”
司空钰枫怀里抱着人儿,寻了个她看不见的角度,对紧跟在后头的陈剑琢吹鼻子瞪眼。
陈剑琢露出无辜的表情。
话不能只听一半,六王爷想治他的罪,也该听盈盈把话说完了才是。
“淮哥哥,你别急呀……”司空引扯扯他袖子,“我是说,这一类的事情,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她说着说着,笑起来,声音也低了些:“这方面,你倒是可以相信他。”
司空钰枫的心熨帖了些。
“果真?”
“自然是真的……”司空引道,“你与他同袍多少年了,你不知晓他的性子吗?”
“再说了……”她浅浅的笑起来,“他若敢,我也有的是法子治他。”
司空钰枫露出赞许的眼神。
倒是跟在这二人身后的陈剑琢摸了摸鼻子。
在外人面前,盈盈就不能给他留一些面子吗?
“那你呢,淮哥哥?”司空引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你是不是也该跟我透个底,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陈剑琢的耳朵又竖了起来。
这个问题,其实他也很关心。
“咳咳……”司空钰枫轻咳一声,“盈盈,这个问题,急不得,急不得……”
“为什么急不得?你也老大不小了。”司空引道。
“我……其实这方面,我和阿放是一样的。”司空钰枫道。
陈剑琢心里纳闷——又关他的事?
“我……我是想,要么不娶,娶就娶个自己喜欢的。”
“以后院子里,也只有她一个。”
司空钰枫傻傻的笑起来。
第208章 有夫之妇
司空引有些惊异。
“六哥,你有心上人了?”她几乎是肯定的道。
“别,别乱说……”司空钰枫的脸红起来,“盈盈,不准乱说啊,没由来的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陈剑琢:“……”
这不是不打自招?
以他看,这六王爷的脑子也变笨了。
像极了他当年。
司空引也露出一个很是无语的神情:“六哥哥,你只说是谁家的姑娘,这普天之下,还有你配不上的?”
父皇去后,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彼此之间的关系都还算得上不错——除了那个司空珩。
自然了,以她六哥哥的本事,只要以后不出差错,也不与皇家离了心,他王爷的位置自然是稳稳当当。
这天底下,又并非在京城里,还有她六哥搞不定的女人?
司空钰枫的神情惶然起来。
“怎么了?”司空引回身看着他,“六哥哥,这一路上就我们几个,没人把你这秘密说出去,你就告诉我吧,我这心里实在是想知道得紧。”
“这……不大好吧?”司空钰枫忐忑的抿抿唇。
司空引看他的眼神狐疑起来。
“你……该不会,喜欢上了什么不该喜欢的人吧?”她道,“比如说……有夫之妇?”
那双握着缰绳的手一震。
“果真?”司空引惊异。
陈剑琢跟在后头无奈的叹气。
他的盈盈,脑子里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六王爷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他心里刚这么想着,就听得司空钰枫在前头说了一句。
“盈盈,你要替我保守秘密。”
陈剑琢身躯一震。
司空引瞪大了眼睛。
“六哥,你疯了?”
“我……这……”司空钰枫磕磕巴巴起来,“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也不能强抢民女啊!”司空引道。
陈剑琢心里无奈。
这种情况,好像也不能用强抢民女这个词……
“不……不是,盈盈你听我说……”司空钰枫道,“她……她确实是有个丈夫,不过她嫁过去没两天,那人就死了。她的……婆家,对她很不好,一直拦着不让她改嫁,逼着她留在家里干活。”
司空引没听过这样的民间逸闻,一时有些呆住,过了好一阵,才痴痴的反应道:“这么说……六哥,你喜欢的那女子,是谁家的冲喜小娘子咯?”
“是。”司空钰枫艰难的道。
陈剑琢默默跟在后头听着,一时竟有些无话可说。
“你……”司空引干巴巴的开口,“那你……你们是怎么认识,她又是哪里人士?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这一连串的问题劈头盖脸砸下来,司空钰枫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脑子里默默整理了好一阵,才答道:“她……她是凤州人,婆家……也是凤州的,我们是怎么认识……我们……”
他想了半天,才思敏捷的脑子里竟变成一团浆糊。
陈剑琢看他这样子,此刻心底是明白了。
他这个兄弟,大概是真的栽了。
他尤记得自己三年前在林棠村遇到盈盈之后,失魂落魄的回到军营,又何尝不是这副模样。
别人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问他见到了何事,他也答不上。
当初就是荣叔一脸了然的指着他哈哈大笑,说他铁树开花,定是魂让哪家的姑娘给勾走了。
今日的司空钰枫,可不就是昨日的他么!
这样的事情,若盈盈想他回头,恐怕是很难很难……
眼见着他们话还没说完,唐源江的边界却越来越近了,司空引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事只能改日再劝他了。
他们出了城门,到了郊外,离江岸边越近,沿路行走忙碌的官兵就越来越多。
一开始司空引还浑不在意,可当她真的看到了决堤之后的唐源江,看到不远处一顶一顶脏兮兮的、扎堆聚在一起的粗布帐篷,看到一个个露着膀子、灰头土脸的民兵和志愿来此帮忙的百姓,看到满的的积水和污泥,那颗本还有些轻松的心瞬间就沉了下来。
这里的景象,几乎可以用满目疮痍来形容。
她身旁的二人,亦是一样的心情。
从远远看见江岸开始,骑在马上的几人就无人再开口说话了。
马蹄子深深陷进脚下的泥地里,行进时难免溅起一些泥水。
有的打到他们的鞋子裤脚上,有些打到路过运送物资的官兵身上,可不管是哪一边,都像约定好了似的不去看那一星半点的泥点子。
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江畔的不远处,几百顶营帐扎在一起,周边草草围了一圈篱笆,俨然像个小军营。
不过此处又与军营有些不同。
这次前来救灾的人里,有官兵,有民众,三教九流,只要出的上力的,都是唐源江需要的。
他们到了营地门前。
司空引发现,虽然这营地里住的人员又多又杂,门口的盘查却很是严格。就连那些草草扎成的篱笆外面,也每隔几步路就有一位将士守着。
“这是为了防止抢险的人里混入一些别有居心之徒。这里住着的每一个人,都有登记在册。事情平定之后,也会论功行赏,那些……被洪水冲走的,官府也要对其家人……有个交代。”司空钰枫主动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