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不知道小白兔已长了利爪。
*
忠恩伯府,清照院。
赵明檀握着玉瓷瓶,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药味,这是消疤的圣药。苏晋本就身怀缺陷,如果脸上再留疤,有损他的俊美,定将抱憾终生。
美男有瑕,是多么令人遗憾的事啊。
可让她主动送药,赵明檀又有些打退堂鼓。砸伤他时,他虽未见生气,可神情极为冷淡,实在看不出他对她有情。
难道是她记忆出错了?
不!
是因为苏晋对她是暗念,始终将这份情意深埋心底,从不示人。
他对感情一事向来内敛克制,绝不会轻易让他人窥见心事。前世,受她死的刺激导致他性情大变,对东宫发难,行事也越发乖张狠戾,可他一直都隐瞒得极好,世人只当是帝王迟暮、无力把控朝局、苏晋无须隐藏野心的缘故。
直到他寥寂而死,世上都无几人知晓他爱她。
若不是附身于玉佩,若不是玉佩落于苏晋之手,若不是午夜梦回总是听到他的深情呢喃,听到他一遍遍唤她‘阿檀’,她又如何知晓自己竟被他爱过,爱到不近女色,爱到不可自拔,爱到画地为牢,孤寂一生。
苏晋的前半生清冷孤傲,后半生乖戾狠毒。世人对他的评判亦是毁誉参半,前半生是忠臣,忠君忧民,为国披肝沥胆,后半生是佞臣,玩弄权术,与锦衣卫走狗狼狈为奸,残害忠良,当然也有上位新君诋毁他过往功绩的缘故。
如今,既然决心做他的妻,就不能退缩。
他对感情隐忍克制,若她再温吞,万一再出点什么变故,怎么办。
一番心理建设后,赵明檀放下药瓶,命香柳和采蜜奉上笔墨纸砚,挥墨写信。
她拿起信纸,仔细端详了几遍,确定字里行间表露出对伤势的关心以及歉疚之情恰到好处。即便落至外人手中,也不至于让人品砸出旖旎,随后便装入信封,唤来院中小厮将信连同药瓶一道送去苏府。
刚送出药,秦氏便听到风声过来了。
主要是秦氏从赵子安口中听过太多关于苏晋的事迹,此人看似年轻,实则心机城府比赵子安这个侵淫官场半生的人更为老练,喜怒不形于色,看似对排挤他给他穿小鞋的下属官员大肚,实则爱记仇,手段高明,报复于无形,那些得罪他的官吏不是外放就是边缘化,要不就是陈年旧事东窗事发而获罪,偏偏他用的皆是‘光明磊落’的招,在法理之内,让人寻不到他的错处,反而愈得帝王重视。
一想到自家女儿砸伤了苏晋,秦氏就忧心不已。明檀虽未被当众发难,但以苏晋的品性,指不定背地里如何阴明檀,或者迁怒于赵子安在官场上使绊子,等细问了当时的场景,秦氏仍旧不能放下心。
“不行!”秦氏斩钉截铁道,“还需备上一份厚礼,明日你便同母亲一道登门致歉。我们礼数周全,给足苏大人体面,于你,于你爹皆有益。”
赵明檀眼眸清亮:“母亲,我已经道过谦了,他说让我不必介怀,大可不必再登门道歉吧?”
她已经够主动往苏晋身边靠拢,没想到母亲能督促着她更主动。
秦氏气道:“这混迹于官场的人,说话做事皆不是流于表面,说一不是一,做二也不是二,他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不与你计较,我们岂能真就这般当真?万一头上留疤,不就往他心里扎了根刺么,再万一你爹哪天同他起了争执,政见不合,苏晋想起这茬事故意针对你爹……”
秦氏以小见大,痛陈利弊以及遗留的隐患,直说得赵明檀连连抚额。
最后,只得无奈应下。
“母亲安排即可。”
……
苏府。
书房里,苏晋正挑灯处理堆积的文书公务。
王继拿着信推门而入,看到桌案旁放置的药碗,下意识便要退出去。
苏晋头也未抬,声线冷冽:“喝了。”
王继一脸苦相,说:“主子,我又没病,这都是老夫人为你寻来的方子……”
苏晋冷睨了一眼王继:“端出去,处理干净。”
王继如蒙大赦,赶紧端药出门:“是,主子。”上次连喝七日,他就上火流了大半月鼻血,人都差点虚废了。
谁知房门刚打开一条缝,就见不远处灯火闪烁,是苏母朝书房这边而来。
王继略微慌张道:“主子,老夫人过来了。”
苏晋:“嗯。”
王继:“……”
听着外面渐近的脚步声,王继视死如归般,一捏鼻子一仰头,就将大碗补肾强体的补药喝了。
刚将药碗放回原处,苏母便跨进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