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般无视,赵明溪也不恼,甚至主动凑至桌旁,笑盈盈地说:“姐姐的字委实不错,这一手簪花小楷秀雅皎洁,见之让人心喜。不过……妹妹私以为《兰亭集序》这种大家之作与簪花小楷不甚陪衬,可能使用颜柳之体更为相得益彰!”
谁不知道明檀擅长的是簪花小楷。
侍墨的采蜜暗翻了个大白眼,老老实实地研磨。
赵明檀头也不抬地书写,坐姿仪态无一不自然流露出勋贵世家女的底韵,等到最后一字落定,方才慢腾腾地搁下笔,抬头将赵明溪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那种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没有轻视,没有恼怒,相当平静的眼神,却让赵明溪极为不舒服。
仿佛自己是只丑小鸭,面对高贵优雅的白天鹅。
赵明溪掩藏心底自卑,开口道:“妹妹出嫁后,姐姐的婚事也将提上议程。妹妹跟着夏嬷嬷学了不少东西,既然姐姐整日清闲,不妨跟着妹妹一道学习。姐姐他日嫁给珏表哥,等珏表哥承袭爵位,便是未来的秦国公夫人,进宫走动的机会多着呢,早点学习总归没有坏处。这位夏嬷嬷是宫中老人,教习手段比母亲当年给姐姐请的嬷嬷强上许多,妹妹是深有体感。”
赵明溪的第一选择是秦珏,抢了赵明檀的青梅竹马,能成为她一辈子最骄傲的事。没想到老天给了她巴上东宫的机会,她只好退其次求更好的了。
赵明檀没有应,反而轻笑了一声:“妹妹跟着夏嬷嬷学了这么久的规矩,妆容、衣着、体态参照宫里贵人的模板提升了不少,只是妹妹似乎还保留着以前的用香习惯,是你惯常使用的芜香,这香可能不太适合东宫良媛。”
赵明溪脸色微黑,有些维持不下去强撑起来的从容和淡定。
赵明檀暗讽她,都是参照宫里贵人的模板捯饬自己,千篇一律,失去了自我。又讽她东施效颦,还不效仿全套,保留着以前的劣质香薰装容自己。
就算她从头到脚按照别人的习惯、按照既定的规格拾掇自己,可她骨子里的东西依然存在。改变的只是外在,内里依旧如从前一般。
赵明檀何时变得如此言语不饶人了?
这时,香柳过来禀道:“姑娘,夫人那边过来传话,可以启程了。”
赵明檀颔首:“好。”
赵明溪:“你们要去哪儿?”
赵明檀回头,一笑:“烧香拜佛,顺便求求姻缘,让佛祖保佑我求得一如意郎君,爱我,护我,疼我如掌中宝,为我遮风挡雨,一世无忧,岁岁喜乐!妹妹已求到了好郎君,姐姐还挺羡慕的。”
赵明溪脸色出现一丝龟裂。
“世上哪有这样好的郎君?”赵明溪跟太子之间不可能有真心,唯一赢过赵明檀的便是夫家的权利和前途。
赵明檀眨眨眼:“所以,我才求佛祖保佑,兴许就遇到了呢。”
其实,赵明檀想求的是佛祖能保佑苏晋顺利娶到她,保佑她如愿嫁给苏晋。
第11章 解签
平西王凯旋归朝,不日将抵达盛京。赵明檀的兄长赵元稹是平西王的部下,自当一道回京。
秦氏之所以携赵明檀到昭觉寺上香,便是为赵元稹平安归来而还愿,顺便许愿明檀和秦珏的婚事、以及赵元稹的亲事都能早日落定,了却盘在心头的两大巨石。
昭觉寺香火鼎盛,执香祷拜的信众络绎不绝。庄严肃穆的宝殿内,普度众生的佛祖慈眉善目,悲悯凝视众生。
赵明檀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于心中将自己的愿望诉之于佛祖,实打实地磕了三个响头以示虔诚,又添了颇丰的香油钱,方才踏出正殿。
秦氏将一枚护身符塞进赵明檀的荷包:“别整丢了,这可是在了悟大师那儿求的,保你一世顺遂。”
赵明檀无奈地晃了晃腰间的玉佩:“母亲,这也是你求得。”
秦氏严肃道:“护身符能丢,这玉佩可不能整丢。”
赵明檀撇了撇嘴,状似不以为然地道:“玉佩和护身符不都是保人平安,怎么护身符能丢,玉佩却丢不得了?万一哪天我不小心遗失了呢?”
“母亲是花了大价钱求得,不知捐了多少香火钱,玉佩可比护身符贵重。”秦氏皱了皱眉,解释道。
“哦,原来区别是贵贱之分啊。”赵明檀道。
秦氏眉眼间的忧虑一闪而过,倒不是真的因为贵贱之别,而是当年那位高僧说明檀是早逝之相,若得此玉佩护身,一旦机缘到了,方能平安顺遂,长命到老。明檀本就体弱多病,秦氏不敢大意,便花了重金从高僧手里买下这枚玉佩。
还真别说,明檀过了十岁,体质便日渐好了起来,没幼时那般易生病。
“宗庙保之,子孙延之。此乃上签,恭喜施主,姻缘顺,夫妻和乐,子嗣福泽绵延。”
“真的吗?”
解签的和尚双掌合一:“出家人不打诳语,签文所意,老衲如实解之。”
庙殿门口,一简陋摊子,摆置着放有数十支签文的竹筒,摊桌前的解签和尚耐心地替香客解读签文。
赵明檀许了愿,对求签问将来事无感,径直略了过去。世间万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可重活一遭的人,更愿意相信事在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