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热气的朱氏,从厨房里走出:“爹,早饭好了。当家的,你赶紧去叫娘吃饭。吃完饭,你们也尽早走。小妹,我给你兑好热水了,快去洗漱。”
“谢谢大嫂,”吉安越过她,进了厨房。
吉家人都讲究,刷牙用的是鬃毛刷沾青盐。吉安虽不习惯青盐,但却觉它比前世好几十块的牙膏清洁度高。
洗好脸,去她娘屋里抹点面脂。等吃完早饭,黄氏拎了只大包袱来,面带羞色,嘴上喃喃。
吉孟氏见此,顿时来气斥道:“你有什么话,就利利索索地说,别含在嘴里嚼。”
“娘,”黄氏两眼一眨,泪光闪闪:“我我就是想让您和爹,给相公带句话。说家里一切都好,让他无须挂心。”
不说还好,说了吉孟氏更怒:“挂心,他挂心什么?是怕我长了老虎牙,吃了你吗?”
“不是的,奶。”吉欣然闻声赶来,挡在她娘身前:“我娘只是想我爹安心准备明年的乡试。”
吉安正想说什,不想却被正在收拾碗筷的朱氏抢了先:“他三婶,东西拿来就放下。爹娘早饭用好了,我们也赶紧吃,吃完得去菜地里给白菜捆绳。”
大早上淌猫尿,也不嫌晦气。她男人下午还有正事,哪来闲空跟她在这耽搁。
第4章 少年
有大嫂这一岔,吉安以为黄氏该顺着杆麻溜地放下包袱,然后速速退避到厨房去早饭。可黄氏却站着不动,两手紧紧抓着包袱,低垂着首像是在等待发落,纤瘦的身子绷得不停打颤。
啪
吉孟氏一巴掌拍在桌上,霍地站起,指着她叱问:“你嫁进吉家这么多年,我打骂过你,还是短过你吃用?你一大早的委屈在哪,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提着小包袱一脚跨进门的洪氏,被这厉声吓得差点把脚缩回去。瞧黄氏那德性,她不用问便已清楚发生了什么。
心里头不屑,但面上该拦的还是得拦一把。老三学问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出尖了。
“娘,听说您和爹要去县里。秋收后,我除了领着欣欣玩,也没旁的大事,闲里绣了几十方帕子。麻烦您带去绣坊,给郝掌柜过过眼,多少随她给。”
要她说,吉家日子已经够好过的了。寻常吃用都是公里,闲时像她这样做点女红,得的大钱,婆婆也不沾。黄氏真的是饭吃太饱,撑的。
吉安起身,接过二嫂递过来的包袱。
空了手,洪氏一把拽过黄氏紧抓着的大包袱,放到腿边的凳子上,然后揽住她,冲着朱氏笑道:“辛苦大嫂了,明儿就轮到我了。新麦子已经磨了两斗,我可盼着要烙饼来吃。”
“我也馋了,正好等会去菜地砍两颗白菜回来。”朱氏偷瞄了一眼上手的公婆,麻利地端着碗筷走向门口。
洪氏强行带着黄氏,跟着出了正屋。吉安翻着二嫂绣的帕子,绣法没什出奇,花样也无什新意,至多也就针脚还算细密。对照她寻常卖的价估了下,大概一方能卖到四文钱。
吉欣然沉凝片刻,小声嘟囔:“奶,您消消气,我娘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气。她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讨您欢心。您不高兴了,她以为只要任您骂,让您出了气,一切就好了。”
“你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嘴说话了吗?”吉孟氏这会心绪也平复了,目光落在大孙女身上。真的是什么人养什么人!以前人小还看不出,这两年然丫头大了,从里到外真真是同她娘一模一样。
“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她那一身小家子气。”
“娘,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吉安将帕子收进包袱里:“今儿进城事多,大哥下午还要称税粮。”
吉忠明站起身:“早去早回吧。”黄氏撑不起家,这是他与老妻当初极力反对娶她进门的原因。只老三铁了心,他们也无法。
过日子,不能仅凭喜恶,得思虑长久。老三既有志在科举,那在择妻时就要重品行。黄氏行止小气,上不得厅堂,此于老三前程是大弊。
带着一肚子气,吉孟氏上了驴车。吉安有心想劝两句,但又不知从何劝起。她也不晓得黄氏哪来那么些眼泪?吉彦好的这一口,也确是叫她开了眼。
“娘,您和爹今儿准备给我添件什么首饰?”
吉孟氏长吐一口气,抓住闺女挽着她臂膀的手:“你想要什么呀?”
闺女是贴心,但长大了,也最叫娘老子焦心。毕竟日后嫁出去,就不在他们眼面前了。吃苦受罪的,他们也瞧不见。
吉安头靠在她娘肩头:“我想要您和爹都身子健壮,长命百岁。”
“尽会哄人。”吉孟氏眼中滑过晶莹,脸上有了笑,低头嘴杵到闺女耳边,小声说道:“我跟你爹商量过了,今儿给你进一对龙凤金镯子。你拿来压箱底,实实在在。”
金镯子?吉安很意外,这是在给她备嫁妆?转眼看向右,有车棚阻隔,看不见爹和大哥的身影,但能听到他们正在说税粮的事。
“太金贵了,明年耘哥儿就要成亲”
“你明年也十四岁了。”吉孟氏瞪了一眼闺女:“我和你爹心里有成算,不会亏了耘哥儿。”一只实心的金镯子,二两重,需二十一两银子。老头子说给丫儿买一对,从他们老两口的体己里出,合了她的意。
都这么说了,吉安也不会不知好歹:“我以后要养你们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