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莺迟疑:“这位姐姐,你找谁?”
青雀笑笑,朝她招手:“正要找你,绿莺是吧?四夫人要见你。”
“我?”绿莺指着自己的鼻子,嘴巴大得能塞下一个鸭蛋。
“对,就是你,快跟我来!”
绿莺晕晕乎乎地去了,又晕晕乎乎地回了,这一趟走下来,她只知道自己得了个提饭的差事,四夫人漂亮娴美地如同画上仙女一般……
待回到房中,霜降正侧坐在床头收拾自己带来的包袱,看到绿莺进门坐下,她伸出手指捅了捅绿莺的腰:“哎,问你呀,四夫人叫你去做什么了?”
绿莺呆呆的,过了好半晌,才缓慢地摇了摇头。
“你这呆子!”霜降气了个仰倒,“怪不得其他人都说陈家姑娘是个哑巴,问话也不答,不怨别人说你是哑巴!”
“可是……”绿莺转头看她,“我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哑巴就好了,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说?”
霜降气笑了,径直起身抱了新领回来的脸盆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去打水,不和你说了!”
*
此后几日,绿莺和青雀都每日风雨无阻地出现在大厨房门口等着提饭。
那厨房里的何婆子,本身是三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房,后来嫁了徐家的管事,靠着三夫人的情分争了管厨房这桩油水丰厚的活计,平日里就吊着一双眉毛看人,上任以后愈发跋扈。
三房一家出京外任后,越加肆无忌惮,除了太夫人寿安堂和长房瑞萱堂的伙食不敢克扣外,连几位小主子的饭食送出前也要被她拦下尝一筷子,说是“试试咸淡”。厨房其余众人均是敢怒不敢言。
四房回京后,何婆子一看四房母弱女幼,二看无人懂点脸色给她使个红封,每逢有人来提饭提水,就端着饭碗靠在门槛上朝地上“啐”上一口,蔑视不屑道:“连点银子都不肯花,还指望好饭好菜!”
青雀来得次数多了,每次想着四夫人和她说过的话,兀自强忍着怒气,只是提了饭边走。绿莺来后,青雀看她小小年纪就镇定自若,倒是高看她一眼。
这日午时,青雀同绿莺照旧提早到了大厨房处候着,并其他院子的丫鬟们一起。
虽过了年节,然寒冬里天气依旧凛冽,时不时就刮起一阵强风,吹得漫空雪沫子沱飏,显些迷了眼。
檐下几人都冻得瑟瑟发抖,有人想进得房里烤火暖暖身子,却被一个婆子拦下了。
这婆子傲慢地说:“咱们厨房灶间可谓是重中之重,旁人等闲不许进来,万一有那不怀好歹的恶人动了恶念,这一府上下千人都就全完了。”
她环视四周,又说:“几位姑娘,也不是我老婆子拿大,实则都是上头三夫人先前管家时定下的规矩,咱们做下人的哪能不听主子的话?你们说,是吧?”
绿莺小声地说:“只是说不许进灶间,没说不许进门啊。”
那婆子斜睨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转头掀了门帘进去了。
一股热气扑面,不过几息就又散了,更加显得寒冷难捱。
这次午膳,不知是否有绿莺先前插嘴的缘故,其他各房的丫鬟一个接一个拎了食盒走了,她们四房的食盒却还没被提出来。
两人在门口等了很有些时候,又是呵手又是跺脚的,才把身子暖和一点。
一个才留头的厨房烧火丫鬟出来送水时,同情地看了她俩一眼,左右看顾无人,小声地上前说了一句:“谁叫你们先前得罪了龚妈妈,饭菜早就做好了,这会子是她扣着你们四房的饭食呢。”
青雀顿时柳眉倒竖,正想冲进去理论,外面冲进一群丫鬟婆子,说是太夫人今儿个不在寿安堂用饭,要厨房做了饭菜另送到别处去。大厨房顿时人声鼎沸,嘈杂喧闹起来。
那烧火丫鬟趁乱,就带了青雀绿莺两个偷溜进去提了食盒,临分别时,青雀说:“今日多谢你!”
烧火丫鬟连连摆手,小声道:“这算不得什么,只是看不惯那些人的做派。”
青雀见她不要递过去的手钏,郑重道:“你叫什么名字,将来要是有机会,我一定念你的情。”
烧火丫鬟笑嘻嘻地说:“我娘叫我秋雁。”
两人急忙忙带了食盒走回照妆堂。
刚到门口,就见多了许多丫鬟婆子,两人正不知所措,一个小幺儿上前扯了扯青雀的袖子:“太夫人来了!在正堂呢!”
青雀吓了一跳,急忙带着绿莺赶过去。
之前在大厨房时耽搁了好一会儿,这时已过了江氏和敏心平常用饭的饭点了。
青雀虽知江氏素来和蔼,但太夫人在场,还不知要面临什么样的处境,战战兢兢地上前回禀:“四夫人,饭食到了。”
太夫人坐在上首,手中捧着一个手炉,笑盈盈地和江氏说些家常话,听到青雀回话,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哦?怎么这会儿才到?”
不及青雀解释,太夫人又说:“罢了,时候不早了,先用饭罢。”
江氏立即起身,脸上有些慌张,嘴巴嗫嚅着,小声说:“伯娘不如等您的份例送来再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