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好!”
容心不情愿地重新跪坐好了:“这下你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你知道前天陈嬷嬷请了半天假吗?”
“知道呀,陈嬷嬷本来还说要教我打络子的,那天她和娘亲告了假急忙忙就走了,连我给她的花样子都没有看,倒是请小厨房的许妈妈做了好多娘亲不让我吃的吃食带走了。”
观音奴写完一幅大字,吹干了墨迹提起对着阳光看了看,沉静道:“我听卷碧姐姐说,她妹妹也进府当差了,陈嬷嬷有个侄女儿,和卷碧姐姐的妹妹是同一批选入的,如今同在四婶婶院里。”
“然后呢?”
“然后?”观音奴笑了笑,“前天四婶婶住的照妆堂给不当值的下人都放了轮假,卷碧姐姐也找时间去见了她妹妹。临走前还问我要了没人吃的糕点包好,说要带给她妹妹。
“她回来时不仅包袱没了,手上的镯子也不见了。我猜呀,一定是留给她妹妹了。”
“可是这和娘亲去找祖母有什么关系呀?”容心不懂,好奇地问。
观音奴瞥她一眼,无奈道:“真的要说得明明白白你才能听懂吗?”
“我又不是你,脑子转得快,习字快背书也快!”容心说,“你就直说吧!”
“陈嬷嬷和卷碧都有家人在照妆堂当差,轮休时都特地带了吃食去看望她们,这不正就说明,她们的家人在照妆堂里都吃得不太好。”观音奴慢慢道来,“照妆堂里住着四婶婶和七妹妹,她们毕竟是主子,所以膳食再差也不会让她们不能饱腹,但从陈嬷嬷的侄女和卷碧的妹妹来看,显然下人过得不怎样。”
“今天午时祖母去看望了四婶婶,若是事发,想来就是这个时辰了。娘亲是家里执掌中馈的,出了这种事情,一定要请她过去商议。”
“啊~~~我听明白了,那你说……”容心还要再问,却听见观音奴说:“你的大字开始写了吗?”
观音奴停笔收纸,叫来柔蓝洗笔洗砚,好整以暇地望她一眼:“我今日的功课已经做完了。”说罢起身施施然地走了。
“哼!这个家伙!”容心一张都没开始写,只好自己取来宣纸直尺折痕打格子,又叫柔蓝磨墨镇纸,自己这才咬着嘴唇艰难提笔。
*
镏金鹤擎博山炉里,香篆静静燃烧,细袅香烟腾空而起,没入织锦四喜如意云纹的帷帐。
“媳妇明白了。”程夫人坐在太夫人下首,恭敬答道。
太夫人语调中略显疲惫:“我知你回来没多久,既要接手中馈,又要管一家子吃喝,还要分神帮大郎料理朝中事务,一个人恨不得劈开几瓣儿来忙。若是其他事,我能干的顺手收拾了便是,可今儿个……”
太夫人长叹一口气:“也是奴大欺主啊!若不是我起兴了去看看四郎媳妇,竟不知那些下人是这样糊弄主子的!”而后整个人都往后仰去,一时惊吓了程夫人和杜嬷嬷。
杜嬷嬷赶忙上前扶正了太夫人。
“娘息怒,您身子要紧。”程夫人亦起身上前相扶,“您放心,下晌我就去招了那些人来,该换的换,该敲打的敲打,不叫他们生出轻视之心来。”
“嗯,我叫阿芝把对牌给你,你去吧。”太夫人疲乏地挥了挥手,早已心力交瘁。
这日午后,时近傍晚,天色昏暗,竹桃带了敏心择了一避风檐下堆雪人。
竹桃是个孩子心性,虽比敏心大了近十岁,但对堆雪人可比敏心认真多了,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敏心小小身体里装着二十余岁灵魂的缘故。
敏心和竹桃合力滚成了一个大雪球,正当竹桃苦恼这个雪球该是做雪人的下部好还是上部好时,一墙之隔的小径上被风隐约刮来几句丫鬟们的闲聊。
敏心侧过头去凝神细听。
“……欸你听说了吗?大厨房的何妈妈被捋了差事。”说话的听声音应是个年经的小丫鬟。
“哈哈,这才过去多久,大家都传遍了。”
“你别说,大夫人身边的陈嬷嬷拿着对牌去厨房的时候,那会子我正在大厨房给我们姑娘要碗牛乳蛋。啧啧啧,何妈妈那脸色,别提多精彩了。”
“我听我们院里的妈妈说了,何妈妈还想撒泼来着,抱着人就啃,有个烧火丫头的耳朵都咬出血了,要不是陈嬷嬷直接让人堵了嘴绑了拖进柴房,那不知道骂得还要多难听呢。”
“我怎么听院里的扫地婆子说,何妈妈住的地方被抄出了好几十两金,还有几百两的银票哩!连给少爷小姐夫人们吃的燕窝都有!”
先前说话的那年轻丫鬟就啐了一口:“呸,要不是她借着三夫人的力坐了好几年厨房管事,哪里能攒下这么多钱。平时还扣得要死,点一碗汤面条就要二十文,厨房又不是她家开的,真是活该!”
这时许是有人注意到了院墙花窗伸出去的海棠花枝,“嘘”了一口:“轻点儿声,到照妆堂了……”
几人敛声,屏息静气地小声走远了。
敏心虽没有听到下文,但这几句对话就足以告知她结果了。
她笑了笑,转头去答竹桃的问题:“雪人的眼睛还是要用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