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淡淡说:“不必。我一个老太太,能有多大胃口?还能把你们饭食吃光了不曾?”
江氏终究没能拦下,跟着太夫人去了饭厅。
食盒揭开,摆盘上桌。四房今日午时的菜色一览无余。
太夫人静看了片刻,转头问敏心:“和伯祖母说说,你们平常用的也是这般吗?”
敏心虽不知怎的今日太夫人起了兴致来她们照妆堂小坐,但听了太夫人这番问话,心里立刻有了计较。
这几日连日清汤寡水,她们是在孝期不错,但也没有这般折腾人的饭食。敏心回想起前世年幼时,心里便发酸。
她一脸灿烂笑容:“是的呀。”
江氏立刻出言阻止:“敏敏!”
“让她说!”太夫人沉了脸。
敏心瞅了瞅江氏,接上话头,天真无邪地说:“每天都是一样的菜菜!”她坐在江氏怀里,探头望了眼如意圆桌,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叫了起来,“今天的汤怎么和镜子一样啦!”
正当这时,琼玉南星带了太夫人的份例赶来,甫一进门才预备摆饭,就被室内几近凝结的气氛给吓退了。
太夫人抬眼看了看她们,朝桌上努了努嘴,“摆上罢。”
琼玉有些讪讪地,蹑手蹑脚上前,把各色菜品从红漆三层大食盒里一盘盘取出,一样一样摆好。
黑漆圆桌上,两种菜色泾渭分明。
琼玉提来的菜,不仅碗碟是用粉彩锦鸡花样的官窑瓷器,食盒最下边一层还铺了碳放了铁盒盛热水保暖,至于菜品五颜六色,鸡鸭鱼肉俱全,冬日难寻的鲜笋、青菜、粉菱、番茄娇艳欲滴,白米饭粒似珍珠颗颗分明;青雀摆好的菜色乍一看好似也并无不妥,然而细看就能发现,碗碟具是最普通甚至下人也能用上的青瓷,几道大菜早就凉透了,表面浮出一层厚白的油脂,唯一一道煨三笋汤,却冻成了块儿!
太夫人脸色难看至极。
江氏、敏心噤声,室内落针可闻。
过了片刻,太夫人淡淡道:“琼珠,你收拾收拾。”琼珠在太夫人身边服侍七八年,一个眼神就懂了意思,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小丫鬟们,把那几道可怜的菜品飞快地撤下,又重新摆了碗筷,重装了餐盘,道:“太夫人,可以用饭了。”
这一顿饭,就在江氏的食不知味、敏心的心满意足、太夫人的面无表情中艰难捱过了。
太夫人取了帕子沾了沾嘴角,起身向江氏说:“好了,你也不必送了,外头风大,快回去吧。”
江氏只好应是。
太夫人扶着琼珠的手,健步出了院门,上了一辆清油小车,车轮辚辚驶向寿安堂。
太夫人靠在引枕上,闭着眼睛,忽然问:“如今管大厨房的,是谁?”
第20章 祭祖(上)
琼珠窥着太夫人的神色,轻声说:“如今管大厨房的是原先三夫人管中馈时提上来的,姓何,是三夫人陪房。”
太夫人睁眼,精光四射:“等回了寿安堂,你且去看看大郎媳妇忙不忙,若是无事,叫她来见我。”
琼珠俯首:“奴婢遵命。”
瑞萱堂中,程夫人轻摇水墨团扇,含笑望着一双小儿女对坐读书,书声琅琅,清明悦耳。
陈嬷嬷匆匆步入,俯身在程夫人身旁附耳低语几句,程夫人渐停了手中动作,笑容敛去了,淡淡道了一句:“知道了。”
她理了理衣裙起身,换作笑颜面对孩子:“娘去去便来,你们专心写字,回来时娘可是要检查的。”
语罢匆匆而去。
“知道了——”容心头也不回,拖长了声调应了。
等听得环佩声远去,容心立时把笔一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也不管笔墨沾衣,就那样软绵绵摊倒在书案上。
坐在容心对面的孩子无奈地看她一眼,依旧身姿笔挺手持书卷默诵。
“你知道娘亲去哪了吗?”容心见左右丫鬟都没有看向这边,就换了个姿势偏向对面,小声问道。
那孩子头也不抬:“去祖母那儿了。”
“诶?你怎么知道?”容心惊讶,随即眼珠一转,兴致勃勃道:“要不我们来打个赌吧?谁输了谁就帮对方写了今天的十张大字。”
“这有什么可赌的,我看你就是不想写字。我才不和你赌。”
“哎呀,观音奴!我可是你姐姐,你就帮帮姐姐吧?”容心坐起,半个身子都越过了书案,双手抓住那孩子的左胳膊使劲摇晃。
“行吧,但是你得先别晃,晃得我头晕。”观音奴板起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