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她发现不必问了,万氏用切身说法给了她解答。就算她因着一时冲动跟商陆成亲——前提是他愿意娶她,而周围人也都愿意接受,且不论随之而来的种种麻烦——换来的也无非是飞蛾扑火般的结局,他或许是个好人,但注定没什么能耐,遑论负担一大家子。
就算她能带去一笔丰厚的嫁妆,可她能保证商陆会物尽其用么?生活的琐碎,往往会消磨掉最初的激情,纵使他们两情相悦,可随着开支越来越大,家里日渐捉襟见肘,他们终究会像这世间所有的寻常夫妻一样,为鸡毛蒜皮而争吵,柴米油盐酱醋茶桩桩都是越不去的槛。
到最后也只能以惨淡收场。
郭暖依偎在万氏怀里,如同一个婴儿渴望那原始的温床。她不能拿一生的幸福去赌,何况,她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
在这短短片刻之间,郭暖下定决心,她不能跟商陆在一起。
她得给孩子另外找个爹。
一个合适的、能让她平平安安度过下半辈子的爹。
第23章 闹事 第二更
郭暖失眠了一宿,次早便对母亲提出,她打算仍回宫中去。
万氏诧道:“不是才刚回来,怎么又要走?”
满打满算也只半个多月呢。
郭暖起身已用脂粉盖去眼下的乌青,以免万氏看出来,含笑道:“姑母的身子尚未好全,我总是不放心。”
万氏叹了一息,她自然知道郭太后在装病,无非是借侍疾之名,方便外戚出入宫中的借口。
“已经决定了么?”
郭暖郑重点头,思来想去也没比这更合适的,嫁给寻常人也不见得更安全,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到最后成婚,这就得去掉半年的功夫,她的肚子可瞒不了那么久。
宫里却不同,只要她能抓住机会,与皇帝共度一晚,名分上虽不太体面,但从此就可确保无虞了。
最危险的地方即是最安全的地方,反正上至皇帝,下至诸卿都防着郭家,这孩子多半不会被立为太子,想来也不至于有人疑心血统问题。
她只能破釜沉舟了。
郭暖笑道:“太后抱恙,身为母家却不遣人探视,传出来难免惹人闲话。”
理是这个理,只不过……万氏深深望她一眼,“阿暖,告诉为娘,你喜欢陛下么?”
不是愿不愿意,而是对这个人本身观感如何,毕竟那是要共度一生的。
郭暖抓着衣角,努力稳住唇边笑意,“自然,陛下是我生平所见最俊俏的男子,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
说的是皇帝,可心里想的却是那人,这令她的神色分外柔和。
用不着假装,她已然是个沐浴在爱河中的女孩子。
万氏也无法了,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她自己是经历过那一遭的,很明白冲动来临的时候如何难以抗拒。
何况这本就是一门好亲,只不过,阿暖若陷得太深,日后恐难免摧心断肠。
可即便知晓这些隐患,前路茫茫,也只能由她自己体会。身为人母唯一所能做的,便是提供一个坚实的避风港,随时待她平安归来。
万氏给她理了理耳后的鬓发,温声道:“走之前看看你祖母,她也很思念你。”
这自然是违心之言,松鹤堂的那位老太太并非老国公爷原配,亦非大老爷生母,而是续弦,老公爷驾鹤之后,大老爷虽对继母尊崇有加,可老太太心心念念的仍是二房——她亲生的孩子。
万氏自然知道这些,可作为一个孝顺儿媳,她周全不了所有人,便只能维持表面的和睦了。
郭暖到松鹤堂时,正听见二夫人在那摇唇鼓舌,“……依我看,暖丫头这趟回来必有蹊跷,皇帝若对她有意,又怎舍得放她离宫?想来无非嫌她脾气乖戾,言语轻薄,有欠持重,不是个当家的人品,这皇后之位是别肖想了,媳妇觉着,不如让阿暄……”
话还未完,郭暖已大步迈过垂花门,“婶娘还嫌我口舌轻薄,您这样背后论人短长,难道就是贤妇所为?”
二夫人没想到说坏话被人当场揭穿,脸皮不由得紫涨起来,又见郭暖半点情面都不留,她亦有些恼火,“暖丫头,好歹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些话也是你听得的?”
真不害臊。
郭暖颐然挥着团扇,“关乎我的婚事,我怎么不能听,难道由着婶娘掇弄过去么?亏得老太太明白,断不会听信这些闲言碎语的,是不是?”
说完便望着堂上。
郭老太太虽也嫌这便宜孙女伶牙俐齿,处处都要压人一头,可除了她,府里哪还有合适的人选?二房早就不济了,不是靠着祖宗余荫,再加上大房时时周济,吃顿饱饭都难,至于暄丫头,貌不及人,才亦有限,纵使送进宫中,封个嫔就顶天了,徒增羞辱而已。
老太太便道:“素娘,这是大房的事,你就别掺和了,回头还是打听打听,哪里能请个有本事的神医,总如此也不是办法。”
二老爷瘫了有七八年了,连下地都难,若非如此,怎么也能做个五品官,连累暄姐儿也只能嫁给七品主簿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