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到底没有见过这世间真实的意料之外的样子。
她以为的修仙,不过是画符,革新,飞升,绝尘。如此而已。
她大脑内或许一瞬间划过太多的念头,可手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伸手,起势,聚灵中天,这样的动作她重复过千百个日夜,然后流畅地完成了一道井字符。
这个动作足够大胆,因为,她把自己跟这些不明生物一起困在了义庄内。
拎着飞花红灯的老者身形一滞,随即伸出空闲的右手,召来一名行尸,将那人脖颈捏在掌心之中。
那白面行尸甚至都没露出一点痛苦的神色,便瘫软在地,成了一幅软塌塌的皮囊。
反观老者,如同饱餐一顿餍足的猫,步履轻盈地向谷粒行来,手中灯火大盛,依稀可以看到红雾形成的飞花笼在他周身。
谷粒心中警铃大作,她向来惜命,能偷袭绝不硬刚,能跑的绝不打的,如今出于本能,她催动灵力迅速画了个飞天咒,引燃掌中二踢脚便抛了出去。
井字符只困妖邪鬼祟,不管死物。
二踢脚很容易便穿过一道蓝色屏障,在飞天咒的助推下直冲天际,随即第一重炸裂,在天际爆开一朵巨大且粉嫩的爱心。
谷粒惊了,众行尸呆了。
所有人仰头看向天幕,配合着绯红色的雾感背景,这朵桃色爱心挂在夜幕,久久不散。直到第二重爆炸声响起。
谷粒眼看着这朵爱心散成无数细小荧光,然后攒聚在更高空,化为几个大字——
“快来嘛,等你哟~”
谷粒:“……”
她脑中把周长老和器修长老们挨个问候十万八千遍,还未低头,就见先前同她一样懵滞的老者迎面而来,灯中甩出飞花残火。
好家伙,搞偷袭啊!
谷粒已经来不及画符。
老者已至,突然,她身前绽开一道淡金色的七叶莲,莲叶浮生波动,将那老者弹的退出了停尸厅内。
随即,敞开的铜木门外行来一个白衣僧人,僧帽遮掩了他的双目,只能看到一张薄唇,抿成平直的弧度,无悲亦无喜。
僧人双手合十,进了门廊,看到立在停尸厅内呆呆的谷粒,这才淡淡道:“无相来迟,施主无碍否?”
无相。
念无相?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小孩没娘。
谷粒一瞬间回想起数年来被师父师祖批成个筛子的悲惨童年,那些口口声声的“别人家孩子”,全部是此人。
念无相。
那些年,她想方设法钻尽十条戒律清规的空子,念无相倒好,画地为牢不说,还给自己多定了那么几百条规矩。
修真界人人都说,无相佛子天生菩萨莲心,近些年更是飞升可能性最高的第一人。
而她谷与棠,在堕落放纵的路上越走越远,成了各大仙门教训后辈的反面教材。
“修仙当做念无相,躺平还需谷与棠。”
她自嘲时随手取得小字道号,如今却成了别人做对照组的笑话。
还他妈挺工整。
谷粒想到这里放声大笑,宛若反派,在如此情景下,跟一院子的行尸反像是一伙,衬得佛子越发端方高洁。
她再开口,让清风朗月的念无相滞了一瞬。
她笑:“碍,怎么不碍?死了都要碍!”
第2章 舔了一口。
寂寂无声,唯有七叶莲收束于风中。
月下僧人很快又恢复为那般清净模样,此时右手摘下顶戴僧帽,逸然一掷,打断了那卑劣老者的再次行动。
他那双眼形状亦美,像是观音竹的叶片,揉碎了星辰置入其中,又在末梢收起一个燕过扬尾的弧度。
加之挺鼻如峰,唇不点而黛,单站在那里就通身高洁,不似人间物。
谷粒吹了声口哨,算是明白为何仙门如此吹捧这厮,原来大伙儿都是视觉动物。
念无相似是刻意垂眸,微微躬身作礼道:“无碍,施主权且相信衲僧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