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门番在一旁看着,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他是刚来寨子的,一直干的是看门的活计,不认识娄邵,还以为也跟他似的,是个打杂的小子,却没想到娄邵和二当家的那么熟络。
许桃桃却让他们说懵了,一问才知道,原来娄邵昨儿个在寨子里比武,胜了教自己的老师傅,正狂着呢,没想到见了许桃桃就像那漏了气的皮球似的,一下子瘪了。
“还不赶紧请许小姐进去。”李乘风瞥了看门的毛头小子一眼,吓得他立马缩起脖子。
他有些懊恼,早知道今儿来的这丫头派头这么大,就好好巴结巴结,自己也好往上爬呀。
于是连忙热情地替许桃桃拎上包袱牵起牛,招呼许桃桃一行人进寨子去。
见了李椿,这大汉听见许桃桃被拦在门外的事,专门将门番叫过来问话,道:“下次见着许小姐,和看见当家的同礼。”门番是诺诺应声,许桃桃在一旁相劝,李椿才总算让门番离去。
兄妹二人许久不见许桃桃,唠了许久家常,听说茶铺子开张了,都说要过去捧场。
晌饭为了招待许桃桃,李椿专门亲自下厨,做了几道他家乡名菜,酸菜烧肉、雪衣豆沙、拔丝苹果,手艺比许桃桃原先家里的厨子还好。
她连连称赞,李乘风才解释道,她哥哥原先在北边一酒楼做厨子,因战乱了,又捡了她,这才离开酒楼干起了流浪艺人的买卖。
许桃桃这才明白过来,李乘风五官上的违和感是哪里来的。
原来她是胡人和汉人生的混血儿,被亲生父母抛弃之后,是李椿把她养大,才有了今日。
吃完晌饭,又攀谈许久,已近未时,看着天色实在是时间有些晚了,倘若再不走,估摸买完粮食回到村子都已是深夜,许桃桃便告别他们,带着娄语和大牛离开了寨子。
实际上李椿在听说许桃桃有粮食的需要时,第一个自告奋勇说要将寨子里的存粮送一些给许桃桃,但被她婉拒了。
他们在乱世之中接济灾民,已是辛苦,还要养活一大堆兄弟,许桃桃实在是没办法白拿人家的粮食。好说歹说,终于推辞了回去。
小娄语见过哥哥,精神好了许多,一路上颇活泼地拉着许桃桃的手说这个说那个,还骑在大牛肩膀上摘叶子编花篮。
几人笑笑闹闹,下午时分便到了江城。
第15章 破产第十五天
江城依水而建,身为交通枢纽,商业繁华,即使在国力衰弱时也不随之凋零,反倒愈加奢靡,带着一种末日狂欢的颓靡气氛。
一路上,勾栏遍地,贩夫走卒不绝如缕。
许桃桃看得眼花缭乱,她曾在京城大宅居住,但深宅大院不能时常外出,加上天子脚下管控严格,远远没有南方这样的无法无天的商业狂欢。
一旁的枝儿等人比许桃桃更加兴奋,他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进城的机会寥寥无几,加上战乱流民增多,如今大城是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出,所以难得能见到这么繁华的景象,都是连声赞叹,探头探脑的样子。
娄语年纪小,看见路上买糖人拨浪鼓的便盯得目不转睛,枝儿比许桃桃小不了几岁,少女爱美,捧着妆盒胭脂流连忘返。但最好笑的是大牛,扒着人家卖窝头的问,一个多少钱,得到回答后跟许桃桃感叹,这大城的窝头都是金贵的。
许桃桃看在眼里,是又心疼又生气。心疼他们出身贫寒却能有一腔好心肠,生气在这样的好人在世道中居然是不得已要插草标卖身的。
尤其是大牛二兄弟,房子财产因天灾毁灭,却只能同难民一般。可见这王朝对人民漠视到了什么程度。
她这样想着,再看城里穿金带银迷醉勾栏的场景,竟觉得无比讽刺。
进城之前,他们因为身份问题被盘问了许多遍才进来,因此有时间仔细看了城外的模样。那所谓的善堂就建在城外,说是善堂分明就是几个草屋,里头也没个人组织,来了人嫌弃地扔下粥桶便走,一群饿急眼的孩子蜂拥而上,厮打着抢食,仿若野犬。
看那抢食的样子,想必是许久才有人过来送碗粥。
一墙之隔,外头是流民遍野,里头是夜夜笙歌,城门处举着枪戟的士兵巡梭保护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也是因此,许桃桃对那所谓“善堂”的疑虑越来越深。
几人一路闻讯,来到了那城内外除了名的开善堂的人家前,门楣高耸,上挂“上善若水”几个大字。
“小姐,这家人可真是个大善之家。”大牛在一旁啧啧赞叹。
许桃桃一言不发,在没确定这家主人的真实目的之前,她没办法下定论。毕竟不是谁都像她一样,屁-股后面有个BE结局追着跑的。
这家是个高宅大院,三进三出的进制,虽说比起许桃桃当年家中的五进大宅还是要差许多,但也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了。
门番是个老翁,正在门槛儿旁打着瞌睡。
枝儿上前唤了几声,才终于让他清醒过来,迷瞪着一双眼睛打量了几人两眼,又阖上眼皮:“今儿施粥的时辰还未到。”
“我们不是来求施粥的,我们来找你们主家老爷。”枝儿有些不忿。
他们看上去就这么像难民吗,城门处盘问了三遍便罢了,一个门番还瞧不起他们。
听见枝儿此言,那门番老翁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大笑两声,道:“诸位可知道这善堂是谁人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