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接过那把剑,雪亮的剑刃映出他目中的怒火。
宴行瞄了他一眼,吞吞吐吐道:“那个,王爷...萧太后殁了。”
江湛面色一尘未变,他已经痛苦到不成人形,心已冰封万里,再大的打击也不可能碰撞出涟漪。
他提剑就往外走。
什么筹谋,什么规矩,什么长久之计,都见鬼吧。
他这一生,顾忌生母的名誉,对烂透了的崔太后隐忍不发,顾忌朝堂稳固,兢兢业业匡扶一事无成的幼帝,怕保不住心爱的人,处心积虑设计和亲之策,让她暂避风头。
结果呢,皇帝一天比一天荒唐,母亲没了,爱人也没了。
他的筹谋就是一场笑话。
他现在才明白过来,他所谓的筹谋就是懦弱的挡箭牌,他和当年的父亲一样,一时之仁,铸成大祸,而承担这一切的,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涉及到江山社稷,受害者还有黎明百姓。
成康帝及崔氏一党,多在位一天,南堰的不幸就多一天。
没有一丝犹豫,他握紧手中的剑,召集锦衣卫即刻杀进皇宫,宫惟送他的这把神器,削铁如泥,见血封喉,从宫门至御坤殿他见鬼杀鬼,遇佛斩佛。
当滴血的刀尖对准成康帝的胸口,小皇帝释然一笑,亲手把剑刃刺穿自己的心脏,“太师,朕心惊胆战,每天都在等这一天,父皇做的恶,朕替他还了。”
元光26年,成康帝薨,没有留下子嗣,众臣当庭跪下,高呼“万岁”,欲拥护誉王爷为新帝,一转眼却见他提剑走出大殿,身后留下一道笔直的血迹,而御龙宝座上,赫然放着一道密函,内书:春风乐坊,太子真龙。
从此,人们在南堰再未见过威名赫赫的誉王爷。
他去了北楚。
万魔窟兰画的灵位前,供奉着他带回来的那把长剑。
木鱼声止,睺罗菩陀法师缓缓睁开眼,问:“九九八十一劫已受,施主确定要渡死者轮回?”
他浑身缠满纱布,无一处完好,所谓八十一劫,全靠他肉躯相搏,旁人看一眼都要吓死,他却从未流露出一丝惧色,和内心的痛苦相比,肉.体的疼痛反倒是救赎。
经受如此劫难,他声音却依然浑厚有力,“求法师成全。”
睺罗菩陀法师从未见过心性如此坚定之人,微微动容,“施主乃死而复生的催发者,可为死者转运换命,不知有无此意?”
他轻笑,“愿她心志坚毅,不再为情所困,重来一世,让我为她痴情不渝。”
法师点点头,拿起嗜血的利剑,准备催动法.轮。
“等等,这剑上还差一个人的血。”说着,他拿起利剑,径直插入自己的心脏。
冰凉的剑刃刺穿身体,五脏六腑跟着悸动,江湛痛的满头冷汗,忽然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
第66章 回头
江湛睁大眼睛, 惊恐的看着床帐。
梦中的景象一点点回拢,他看到了上一世的结局,记忆定格在兰画胸前插着匕首,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他胸脯剧烈起伏, 吐息紊乱, 几乎窒息。
兰画当着他的面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啊——
他想发泄, 想把胸中的不解、愤恨、无助、懊悔吼出来。
可他的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像前世一样,他整个人僵住, 汹涌的情绪堵在胸口,一点一点蚕食他的心房。
自己种的恶果,他必须要一点一滴的亲自体味。
兰画到底有多绝望, 才会把尖刀对准自己的心脏?
她一向简单,要的也不多,从第一天进王府到殒身月阴关,追求的也不过是他身边的一点温存而已。
她自幼无父无母,因着少小时他一点短暂的庇护,捧着一颗真心把所有都给了他。
她不争不抢,乖巧承欢, 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即便后来他强硬的打掉了那个孩子,她也没有哭闹, 而是像个刺猬, 把遍体鳞伤的自己包裹起来。
她没有亲人, 没有朋友,整个世界唯有他一人。
受了伤,无人倾诉, 只能一个人躲起来舔舐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