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兰画也有私心,画舫有女宾在,男子行事也会收敛很多,姑娘们也更安全,至于可能会流失一些揩不到油水的男客,无所谓,反正画舫也没打算做他们的生意。
又观摩了一番,兰画吩咐管家,“今晚告诉女宾,想早来也可以,画舫午膳后就开门迎客。”
管家乐呵呵道:“那太好了,昨日正好有人问可不可以早些来呢。”
在每个画舫都巡视一圈后,兰画才回到褚秀楼,姑娘们现在还没起,一楼大厅空旷静寂,走路都带回音。
兰画兀自向前走,抬眼朝二楼的包间看去,今日事成,多亏了北璟的帮助,她理应正式拜谢一番,见北璟包间的窗户开着,想是他在里面,兰画径直朝二楼走去。
随侍杜兰见兰画来了,客客气气的把她引到北璟身边,北璟正倚着躺椅看书,身上盖着一片白色的狐裘,看见兰画,他放下手中的书,眼睛里染上几分笑意。
兰画福身给他行了个大礼,“感谢少主的出手相助,画画无以为报,请受我一礼。”
北璟心安理得受了她的礼,又问,“都处理妥当了?”
兰画点点头,“故而想好好感谢您,但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北璟轻咳了一声,杜兰忙端来茶,兰画从杜兰手中接过茶碗,递给了北璟。
北璟掀开碗盖,浅饮了一口,道:“你昨日来找我的时候,情绪很糟,和刚来乐坊时的状态有些像,不过——”
他抬眼看她,“现在就好多了。”
兰画接过他的茶碗又是一福身子,“若不是少主慷慨解囊,画画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少主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否则受您如此大的恩惠,我会常怀愧疚的。”
北璟以拳抵颚,浅笑出了声,“你这小姑娘,还挺执拗,真的想谢我?”
兰画重重的点了点头。
北璟收起脸上的笑意,轻道:“一个月后,帮我做一件事。”
一个月转瞬即逝,这段时间兰画过的忙碌而充实,画舫按着她预想的方式经营的很好,客流如云,甚至在京城盛起一阵风潮,姑娘们都以能在云湖画舫吃上一顿下午茶为“趋时之举”。
不过大多数女子对烟柳巷心存鄙夷,连带着对画舫也颇有微词,不过这世界上就没有一门生意能顾及到所有人,定好目标主顾即可。
兰画心情舒畅,整个人光彩熠熠,越发的明艳起来。
到了和北璟约定的日子,她一早就起床,到厨房亲自做了各色糕点、菓饼以及三盅甜汤,挎个小竹篮,就跟着杜兰上了梧桐山。
梧桐山不高,背靠着云湖,一年四季佳木葱茏,花木竞芳,是难得的好地方,这是北璟的私人领地,平时乐坊的姑娘都很少来。
梧桐山北坡坐落着北璟的府邸,被围的密不透风,不得他的允许,谁都进不去。
是个很神秘的地方。
三个月前,北璟请兰画在他母亲生辰的时候做几样菓饼,兰画本以为北璟让她帮什么大忙,没想到竟是这种小事,爽快的答应了。
没想到做好之后,北璟还让她亲自送到府邸,兰画吃了一惊,要知道北璟的府邸除了华坊主,谁都没有去过。
她不免有点忐忑。
到了山顶,杜兰在石壁上按了一个机关,石壁缓缓打开,变成了一个石门,过了石门,目之所及,霍然开朗。
梧桐山北坡背阴,树木矮小稀疏,地上一层薄薄的草皮,左手边一个高大的门头,该是北璟的府邸。
跨进大门,里面倒也简单,和平常的宅子没啥两样,只是静的可怕,没啥人气。
兰画问杜兰,“少主的母亲喜清静?”
杜兰面露尴尬,“算...算是吧。”
往前又走了几步,就看见北璟一身墨色素袍站在院中,他平素爱穿白,显得温文尔雅,穿上深色衣服,也有几分凛冽的气质。
他面上并未像往常那样挂着笑意,反倒有一种哀默的端肃,他看了一眼兰画,淡淡道:“跟我来。”
两人一起向后院走去,杜兰拿着竹篮远远的缀在后面。穿过两层院子,走到后门处北璟停下脚步,缓声道:“家母生前最爱吃下午茶,还必须是特定的仪式,圆桌铺上素锦桌布,摆上一捧鲜花,几碟糕点,桌旁放个红泥火炉,现煮茶汤。”
而后他转过脸,脸上牵出一丝苦笑,问:“吓着你了?”
兰画美目圆睁,心下确实一惊,她咽了下嗓子,细声问:“令母?”
北璟点点头,“她已经去世二十年了,却已经二十三年没有喝过热的下午茶了。你忌不忌讳在陵墓前给去世的人煮甜汤,如果忌讳,留在院子的厨房煮也不是不可以。”
兰画一个起死回生的人自然不忌讳这些,她回道:“在厨房煮岂不是缺了仪式,少主前面带路吧。”
北璟眼睛一亮,深深的看了一眼兰画,而后微微点了点头。
推开后院门,兰画才发现这里竟是一个不算小的陵园,有大大小小几十座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