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文工团小花——霓语凝烟
时间:2022-02-19 15:55:05

  “唉,告诉你个小秘密。”卢靖朝坏笑着压低了声音,钱灵只能不明就里的凑了过去。

  “我发现赵处对李团可是青眼有加。他每次去北京开会,都要给李团带回一大摞《文艺赏析》、《外国舞蹈汇编》之类的艺术书刊,连甘肃省新华书店里都买不到。”卢靖朝神秘兮兮道。

  钱灵不禁心里一紧,赵处和李团关系好是全团都心知肚明的事,再说经她观察,两人的交际也并没有超脱战友之外。对于流言蜚语的威力,上辈子处于娱乐圈漩涡中心的自己再清楚不过。

  “他俩关系很好有什么问题吗?那些书其实我也想看,只是没有购买途径而已。”钱灵笑靥如花的侧过脸,优雅的耸了耸肩膀,将了卢靖朝一军:“你就没有关系很好的战友吗?”

  “有的,有的。”卢靖朝被钱灵直接一问,反倒是拙嘴笨舌起来。

  “我就知道有,不然在这么大个集体中,没个说知心话的人,实在是太可怜了。”钱灵温和的指了指正在对面熟睡的周航,“你和他走完这一路,没准也会无话不谈,比李团和赵处还要亲密。”

  卢靖朝听出钱灵话语中的谐谑,无奈的瞟一眼周航,幸好对方把帽子扣在脸上,感觉不到搭档和室友正在拿自己开玩笑。“你也想看那些文艺类的书吗?到时候我跟苏参谋提一嘴,让他想办法找人买了寄过来。”

  “想的,不过不想你麻烦苏参谋。”钱灵知道卢靖朝对自己方才替李团解围的话上了心,反倒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再说我现在的状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每天排练完黑汗水流的倒头就睡,哪有时间用来看书?”

  “也是。”卢靖朝觉察到钱灵的担忧,确实如果去麻烦苏参谋,只怕对方会透露给父亲,自己又会被打电话骂个狗血淋头。他从来弄不懂自己这位半生戎马功名赫赫的父亲,从来对自己都是声严厉色,就连与母亲也横眉冷对,怎么偏偏对继母和弟弟那样温柔。甚至每次弟弟闯了祸,父亲也会毫不留情的责骂起自己,说是长子没有关心弟弟,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时候钱灵忽然拉了拉卢靖朝的衣角,抬手指向茫茫戈壁深处,“看,那边有城市!”

 

 

48章 蜃楼   戈壁滩上的异景

  卢靖朝顺着钱灵的手指看过去,瓦蓝的穹顶之下,万里无云,烈日溶金,天地相接的远方似乎有些指甲盖似的建筑,但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现在还隔得远,等待会车开近了,就知道是哪座城市了。”钱灵扯了扯卢靖朝的衣角,“你带地图没有?”

  卢靖朝从行囊最底下掏出一卷残破不堪的地图,泛黄的纸页和发毛的边角泛着饱经风霜的历史感。他捏着边角徐徐展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钱灵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想象着他弹拨乐器的场面。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从武威走了多远,昨天的车速差别挺大,今天早上也判断不出从哪儿出发。”卢靖朝手指略过一条灰色的公路,“唯一能确定的是方向没有偏,这一路选的都是老司机,兰新兰青线来回跑过无数次的。”

  钱灵遗憾的叹了口气,仍然不死心,“那等近了就可以看出来了吧。这荒凉大漠初次看还觉得新鲜,可整天都是同样的景色,真的有些腻了。”

  “腻了的话,就好好睡一觉。”卢靖朝搔了搔后脑勺,“不是有句诗叫坐地日行八万里吗。你在奔驰的汽车上睡着,运动的距离肯定比八万里多,想想是不是都觉得自豪。”

  钱灵懒得再跟卢靖朝贫嘴,低下头试图从地图上寻找附近城市的踪迹。“唉,这附近啥都没有,怎么可能肉眼可见到城市?”

  卢靖朝面容紧绷起来,他之前听苏联专家在报告上提过,沙漠的肉眼可见度一般在三十到五十公里。但西北的城市从地图上看间距超过五百公里比比皆是,莫非是地图出了岔子?他捏着太阳穴,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自己与西北有关的回忆。记得那时军区要修整兰新线,父亲专门请了一大批与路桥建设有关的苏联专家实地勘察,那些高大的白人就提到,说公路从成本考虑,应该修成直线,方便护理,节约经费。当年中国专家大力反对这一说法,其中有位早年留日的路桥专家就说甘肃省幅员辽阔,兰新线两旁多半都是荒凉的茫茫戈壁,公路修成直线容易导致驾驶员疲劳困倦,酿成交通隐患,也不方便判断汽车究竟在哪儿。最后上层采用了苏联专家的建议,直到之后运输车辆出过几次惨烈的恶性车祸,才知道当初的决策太过武断,没有经过仔细的调查论证。

  收起脑海中乱糟糟的记忆,卢靖朝把头伸到车篷边,撩开帘子定定的看着远处的建筑。随着距离临近,可以清晰的观察到具体模样。似乎是一个破旧的工业城市,房屋多数在两三层之间,有的还竖着高大的烟囱,看模样多半是冶铁炼钢的矿山工厂。

  “如果李团说的没错,接下来是去兵站吧。”钱灵收回目光,端起脚下的水壶打开喝了一口,“想必条件恶劣,会极大的影响演出效果。”

  “李团每次都微调了节目单,比如我的舞台剧,上次在武威的兵营里就没能上演。”卢靖朝遗憾的垂下眼,“我从那一刻就明白为什么无论是写剧本的、跳舞的还是真正在前线冲杀的军人,都心心念念向往着首都,因为只有那里的条件才能让才华得以施展,被看到被肯定,有用武之地。”

  钱灵知道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从卢靖朝嘴里说出来,也是把她真正当自己人看了。毕竟军营的雪白墙壁上还用红色涂料方方正正的写着“到基层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这些才是报纸上花一整版进行宣传的主流思想。

  “无论到哪里,我都会迎风而歌,对月而舞,坚守本心。”钱灵温和的看着前方行进的小车,“就好像赵处看到的,少数民族的村寨里,满头银霜的老人用歌舞宣泄情感。生命的颜彩已经够黯淡了,我不甘心得过且过,泯然众人。”

  “这就是你投军的理由?”卢靖朝想起在到兰州的路上,他听赵处和李团聊起新招来的女兵们,其中特地提到钱灵这个名字。当时他好奇的瞟一眼征兵表,黑白照片上的女生瘦削清丽,胳膊纤细锁骨精致,让人眼前发亮。李团笑着说是文工团看中宝贝,千万不能被别的连队要了去。赵处还在一旁说,看钱灵的模样就不是艰苦朴素的劳动妇女,别的连队恐怕都看不上。

  “放心吧,你在哪里都是钻石,会散发出耀眼光彩的那种。”卢靖朝认真的说,“好比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团里老队员都吓哭了,你还镇定的和狼对峙,之后又睡得香甜。”

  “不然能怎么样?”钱灵淡淡微笑着,“那时候我吓出一身冷汗,李团大病未愈,能依靠的除了手上一把水果刀再无其他。我是迫不得以用军大衣遮住了狼的眼睛拖延时间,等着你们来救我。”

  卢靖朝微微颔首,“过去真的错看了你,之前只觉得你上台不紧张,应该在学生时代也习惯了被大家注意。昨天的事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路遥知马力。”钱灵握着水壶指了指外头,“现在越来越近了,没准到时候停下车,咱们还能去城里走走呢。”

  卢靖朝大量着车里睡得东倒西歪的战友们。昨天他千钧一发之际接过赵处扔过来的枪,一连消灭了好几条大狼才赶到钱灵和李团身边。他在打爆狼头的时候,其实双腿都在颤抖,空气中血液腥臭的味道直扑肺腑,恶心的他几乎将隔夜饭吐出来。如果上了战场,如果面对的是黑压压的敌军呢?脑海里浮现出电影中日军进城的画面,密密麻麻冲向城墙如饥肠辘辘的蚁群。到那时候,手榴弹、机关枪齐发,满地尸横遍野,哀嚎阵阵,无论是敌军还是战友都避免不了重大伤亡,战场上根本没有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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