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归晚仍僵站在悬崖边,大口大口喘气,如条濒死的鱼。
不要,不要将他推下去……
杀了他吧,杀了他吧!
江归晚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了,他想捡起什么自我了结,却只能被动地看着容桑慢慢朝他伸过了一只手。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将江归晚推下去的那一秒,容桑心里不知怎的,倏地想起了席今死前所说的那句话。
他说,“时候到了”。
她当时便未弄明白,此时骤然想起,也没了深究的兴趣。
江归晚落下去时仍是深深地看着她,容桑心里一块大石落下,却转而被另一堵更大的石墙塞住了思绪,扼住了呼吸。
她没有丝毫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的轻松,反而无端地恐慌起来,站在崖边,思考起了自己的未来。
她要确认江归晚落进了岩浆才能走。
裹挟着烟尘的夜风在此时刮起,崖边一道白色人影,裙边被吹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仔细看,还能从上面看出雪花的图案。
宽大的衣袖随风向上,露出女子一截白净细嫩的手腕,鲜艳的红绳系在上面,让这一幕变得独一无二了起来。
江归晚耳边想起风刮过的声音,他无力挣扎,心如死灰地向离火海的召唤落去。
他与他的父亲挣扎了这么久,最后仍是逃不过他的安排,掉下了这里。
万般皆是命。
无论他怎么做,泥潭都会紧咬着他不放,直到他完完全全地陷进去。
江归晚甚至笑了一下,笑自己一无是处,笑自己挣脱不开的未来。
落入岩浆的怀抱前,他最后看了容桑一眼。
这是他心爱的女子,温柔地带他见过春日盛开,也心如玄铁,将他推入了无边地狱。
但倏地,一阵大风从崖底的夹缝中呼啸而过,江归晚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瞳中倒映着一点飘扬的红,跟夺了他三魂七魄般,他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为什么!
越靠近崖底,他心里最深的负面情绪便会被无限放大。
他只呆滞了一瞬,随即铺天盖地的愤怒与怨恨顿时淹没了他。
为什么要骗他!
江归晚软掉的四肢开始剧烈挣扎,他奋力想再次回到上面去问个明白,可最终他只是“噗通”一声,掉入了没有尽头的岩浆里,吞噬掉了他所有的话语。
崖边白衣女子见崖底没有了动静,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如来时那般,轻轻踮脚,飞了回去。
但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她离开时,她腕上属于玉溪牙独一无二的红绳倏地松开掉落,随风无声无息地落入崖下。
岩浆吞噬掉它,随即发出一阵咕噜的响声。
在这红月照耀的黑夜里,像是底下传来的呜咽声。
第56章 .道长叭叭
“师兄,”一名身穿九宫日青色道杉的男弟子背着一堆上佳的灵药,跟在自己的师兄后面:“师尊让我们带这么多东西,是要去哪儿啊?”
走在前头的师兄背上也背着一箩筐好东西,里面随便拿一样出去都能在民间卖出个天价来,他背得稳稳当当,生怕自己磕了碰了,惹得师尊生气。
他瞥了前面挺拔如松的师尊一眼,压低声音:“师尊应当是要去找却舒师叔,这些好东西应该也是要带给她的。”
毕竟他当了师尊这么久徒弟,除了却舒师叔,还没见有人能让他家师尊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好东西来。
“却舒师叔?”小弟子一下子眼睛就亮了起来:“可是却舒师叔不是已经外出游历好些年了吗,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师尊都不过问就下山,找人岂不是要花费很大力气?”
他入门晚,前年才进九宫日,没有见过却舒本人,偶尔也听说过沛饶与却舒几十年前那些往事,对于这个仅存在于别人嘴中的师叔充满了好奇。
他也只是听说,别人告诉他,大概五年前的时候,当时师尊与却舒师叔的故乡玉溪牙曾出现过一条淌着岩浆的地缝,说是天谴,给当地带来了灾难。为了填补这条巨壑,玉溪牙与九宫日都付出了巨大代价,当地九成民众不知吃下了什么,成了不人不魔的魔修,与九宫日的弟子们剧烈抗争,随即在第二天全部离奇死去。
而九宫日则在那场与村民的斗争中,同样死伤惨重,死了十余名弟子,连却舒师叔唯一的弟子也丧命于此,在阻止村民暴乱时落入了深渊之下,骨灰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