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我早有预料。”牧轻鸿说。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很细微的笑:“能做之事?你……你当然有。”
燕宁奇道:“是什么?”
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自己能做的事情是什么,只能猜到,“要我入宫么?”
谁知道牧轻鸿还是摇头,语气里带上了笑意:“自然不是。”
“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将军府等着。”
“等你胜利的消息?”燕宁的脸上也添上了三分笑意,“真稀奇,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大放厥词叫我等他,既然如此,我就在将军府等你的好消息,可不要让我失……”
“不。”牧轻鸿打断她,说。他的声音很轻,却含着某种坚定。那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些温柔,在在寒冷的冬日里如同拂面而过的春风。
莫名地,燕宁心里有点不安,她也停住了张口欲说的词句,安静地等待牧轻鸿接下来的话。
而牧轻鸿看着她,眼神有某种燕宁看不懂的复杂的感情——莫名其妙地,燕宁想到了最初时,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还是在硝烟四起的燕王宫的冷宫里,分明是第一次见面,牧轻鸿却表现得他们之间仿佛是许多年不见的故友或仇人,又好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
……牧轻鸿到底在看什么?
她看不懂这样的眼神,无论是在最初相见时,还是他们认识许久后的现在。
燕宁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便听见牧轻鸿轻轻地说:
“你只要在将军府等着,等我来娶你便好。”
第56章 酒楼
有那么一瞬间,燕宁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在脑海里很是花了一段时间,才理解了这句话,“你说……什么?”
而牧轻鸿看着她,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饱含了诚恳。他没有说话,然而任何看到他眼睛的人,都能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坚定,无可动摇。
燕宁接着又是沉默,好半天,她才艰涩地问:“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
牧轻鸿几乎是立刻就回答了她的问题——显然,他早已经在脑海之中设想了无数遍,以至于燕宁一问,便能脱口而出——“知道、明白、我早已经考虑好了。”
“但是、但是……”燕宁脑海里一片空白,待到她能思考了,便又是一片混乱。她勉强在混乱里找到了什么碎片,一股脑地说出来,“但是我和你……不是,我和你之间、我们……”
她不是瞎子,早就明白牧轻鸿对自己的心意。但她没有想到,牧轻鸿居然说“娶她”,而且,还在这种时刻。
对了,这种时刻。
想到这里,燕宁仿佛抓到了主心骨,她连忙道:“可是现在梁王之事正是紧要关头,高贵妃还在外虎视眈眈,现在这个时刻……”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而牧轻鸿始终注视着她,他脸色淡淡的,唇却死死地抿住。他没有在意燕宁混乱的言辞,一开口便直击中心:“你不想嫁给我。”
这下轮到燕宁抿嘴了。
燕宁想了想,本想开口说句“并不是”来糊弄过去,但她打定主意一抬头,便撞见了牧轻鸿的眼里。
那双黑漆漆的眼珠亮着一点白光,如同泥潭里落入了月亮的倒影。
燕宁低下了头。
她看着自己的脚背,鞋尖绣着一大片雪白飘然的云雾与白鲤,其上缀有拇指大的珍珠。
这还是昨日里牧轻鸿叫人送来的。倒不是说有多么昂贵——燕宁作为公主,什么稀罕物没有见过?只是牧轻鸿一个大男人,没有读过书,只会带兵打仗的粗人,对燕宁可算是样样细心,从头到脚都为她想得周周道道。
燕宁既不是瞎子,也不是石头。或许世上真的有铁石心肠一般的人物,但燕宁不是这样。她想,她的心的确实打实是肉做的,会疼、会心软,也会在寒冷的冬日里被捂得热乎乎的。
然而,在这件事上,她不得不狠下心肠。
她马上就要走了,还得是再次欺骗牧轻鸿逃走——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一次骗他了,或许在牧轻鸿眼里,她就是个铁石心肠、活该千刀万剐的骗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