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人还和在燕国初见时一般,脸上挂着十分柔和的笑容,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
她走进来,先是向燕宁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才唤道:“公主。”
“果然是你。”燕宁说。她看了一眼对方,懒得与这人说什么客套话,开门见山道,“高贵妃这次又要你来做什么?”
“公主还记得,之前在将军府时,奴婢对您说的话么?”
“当然。”燕宁稍微回想了一下,几乎是立刻便从记忆里找出了这段,又将之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你说,我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去问高贵妃,到了那时,高贵妃自然会为我解答。”
“是的。”侍女躬身,放低了姿态,然而燕宁看到,她的侧脸却隐隐露出了一个寓意深长的微笑,仿佛看到了猎物步入陷阱的狩猎者,“公主放心,您身边的暗卫都已经被支开了,您有什么问题,不妨现在问,或许,奴婢能给您一个解答呢?”
燕宁看着她,心头忽然涌上一种冲动:说,自己没有任何想问的,然后离开这里,做一个缩头乌龟,将真相掩藏在历史与燕王宫的尘埃里。
但她心里也清楚,若是这个把柄放在高贵妃手里,那女人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她别无选择,只能主动踏入这个陷阱。
燕宁咬咬牙,直径开口道:“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救了牧轻鸿。”
第54章 屈服
侍女这回没急着回答,她抬起头,直视着燕宁的眼睛。
事到临头,燕宁反而镇定下来了,那些胆怯退缩如潮水般从她心里褪去,唯独留下了对真相的渴望。
无论怎样,今日,她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毫不畏惧地与侍女对视,冷冷道:“本宫问了。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
侍女忽然笑起来,还是那种令人如沐春风板凳上微笑。她从怀里取出一件薄薄的外披,递给燕宁:“公主,您看。”
燕宁半信半疑地将之展开——
那是一件明黄色的广袖流仙外披,从脖领子到胸前绣着繁复的花纹,下方有一枚有些陈旧的金色搭扣。而外袍的衣角,则用金银线绣着大片的流云与松柏;在外披的背部,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展翅欲飞的仙鹤。
那仙鹤双翅向上展开,身体脖颈置于正中,脑袋高高地向上方昂起,仿佛正引颈高歌,鹤鸣声声。
燕宁的手指甫一触上这件外披,便是脸色巨变,待到她看清了衣裳上的绣花,更是面色惨白。
这触感、这刺绣花样,包括让这块明黄色布料上微微泛黄陈旧的岁月痕迹。
这是——这是牧轻鸿珍藏的那块重华缎的另一边。
或者说,这才是那一匹重华缎最中心的部分,牧轻鸿和衣料店掌柜手里的那两块,不过是制作这件衣裳时留下的边角料罢了。
侍女自然也看到了燕宁脸色的变化,她轻轻一笑,似乎很满意的样子,道:“公主,这件外披,您见过么?”
燕宁茫然抬头。她只觉得这件外披熟悉极了,却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儿见过它。按理说,重华缎是长孙皇后的特供,若要说这是谁的衣服,那应当是长孙皇后的才对。
然而,她记得清清楚楚,长孙皇后从来没有穿过这件外披。
侍女神色不变,似乎早就料到了燕宁的反应,她道:“这是我们高贵妃娘娘在长孙皇后的衣柜里找到的。”
燕宁心头大震!
这侍女这么一说,她也想起来了。怪不得她从来没见长孙皇后穿过,却觉得这件外披无比熟悉!
燕宁在搬到飞宁殿独立居住之前,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住在长孙皇后的栖凰宫的。她会觉得眼熟,应当是在那个时候,在长孙皇后的衣柜里见过。
凭着着股熟悉感,燕宁已然信了大半。但她不肯如此轻易就承认,便打算炸一炸这侍女。她故作不屑,道:“空口无凭,现在燕王宫早就空无一人,是死无对证,你一人之言,叫本宫如何相信你?”
侍女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向燕宁打了一个手势,又道:“公主,您请仔细观察这件外披的款式。”
燕宁低头,又将视线重新聚焦在这个搅得人鸡犬不宁的外披上。
她细细观察,这才发现,整件外袍并没有过于复杂的设计,也没有过于华丽的花纹,是件简单十分的款式。
这是长孙皇后会喜欢的款式。
而且,广袖流仙袍、脖颈绣条形花纹图案、胸前搭扣、衣角绣流云,这些都是十分典型的梁国服装形制与流行款式。
“……”燕宁沉默,反口道,“那又如何?这又不是什么皇后礼服,梁国自来以南方流行的事物为美,这样的衣服,在梁国也并不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