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来如山倒,陆笙枫头一次意识到,她终归已经不再年轻,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打击。
这样棘手的局面该由他来打破。
在听说太后派去的人没有一个人回来时,他知道,虞砚迟早要来算账。
早就该彼此放过了。
既然虞砚不能妥协,那就只能让他来替她做这个决定,主动放手,让彼此都解脱。
陆笙枫的手指轻轻抬起,在半空中,勾勒着女人的模样。方才的冲动用光了他全部的勇气,他再不敢再逾距一步,不敢落下手,只敢虚虚地,隔着空气碰触她。
“我知道,你宁愿亲手死在他手上,却依旧不愿向他低头,说一句你错了。”
陈琬柔无力地闭上眼睛,不去回应。
“如果有朝一日他要杀了你,你最后一句遗言,也一定是叫我别为难他,对吗。”
陈琬柔沉默良久,终于还是承认:“是我欠他的。”
年轻时不觉得,等到拥有了一切,才发现其实她也并不是那么理直气壮,毫无错处。
起码对于虞砚,她全都是亏欠。不管再怎么不想承认,她也心中有愧。
“你有多后悔,只有我清楚。”
陆笙枫从旁边取过一卷圣旨,是他早就写好,一直都没有勇气拿出来。
他这些年没有独自做过什么决定,他下过的每一道旨意,都是她的意思。
这一道,是他自己的意思。
“母后,这是阿砚想要的自由,朕会满足他。”
陈琬柔蓦地睁眼,咬牙道:“你敢。”
帝王却温柔地笑了笑,“这次,我敢。”
殿外突然一阵喧闹,陆笙枫猛地抬头看去。殿门被人踹开,他愣了下。
他看着沉默走来的男人,嘴边漾起一丝苦笑,看着手中的圣旨,喃喃:“可……好像来不及了。”
虞砚是来了断的。
安北侯要做的“了断”,自然也是十分符合他的作风。
安北侯向来不讲道理,他没什么耐心,无情、绝情,谁的情面都不给。
他只能接受他想看到的结果,会不择手段,只为达到那个目的。
他鲜少同谁计较,非要争一个结果。
但他有一个软肋,触及到了那根软肋,便要将对方置之死地,不死不休。
陆笙枫了解虞砚,看着他走进来,心沉到谷底。
才站起身,甚至没有来得及阻拦,便被虞砚一掌推开。
皇帝是弱不禁风的,毕竟大霖朝一向推崇的是读书,而不是练武。
他连陆元崇送给他的那把剑都没有拿起来过,更不要想在已经丧失理智的安北侯手下讨到便宜。
再抬头看时,虞砚已经单膝抵在了太后的榻边,他一手掐着太后的脖子,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发簪。
银簪的一头抵着的,是虞砚自己的心口。
陆笙枫微怔。
簪子……
对了,外臣入宫,尤其还是虞砚这样的人,进宫是不允许带刀剑的,他把银簪戴在发上,这才能带进来。
太后从惊诧中回神,她想说话,可是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已经在用力。
陈琬柔清晰地瞧见,虞砚的眼底有滔天的杀意在猛烈地翻滚,几乎是以翻江倒海的架势朝人倾来。
女人的脖颈修长脆弱,承受不住一个常年领兵打仗的武将的力量,更何况,这个男人时值青年,带着决绝与杀意而来。
陈琬柔无法呼吸,她的气息被蛮力阻隔,都堆积在胸腔中,憋闷与窒息感令她恐惧,她从未感受过濒死的威胁。
强烈的求生本能叫她伸出双手,死死攥住虞砚的手腕,用力地去掰,喉咙发出的声音嘶哑不堪。
“阿砚!”陆笙枫走到近前,恳求道,“你不是想要自由吗?在这呢,我给你好不好?你放开她?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虞砚没有理会。
他的头脑很清醒,他知道,今天他和陈琬柔之间必须要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