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链刃一甩,欲缠在唐久翛腰上,却被格挡开,他挑眉,倒没多恼,又出手发难,此番唐久翛却是有了防备,向后就是灵巧翻身避开,此时二人已然身处城郊林中。
林中枝叶繁茂,到底是与当年不同,唐久翛也算不得熟悉,二人皆是个中好手,十招接着是有来有往,最终,是在寒槐略一分神时落了下风。
唐久翛本就没感到对方杀意,也没下死手,收了招就要走。
“不愧是唐公子,上回一个照面,你应当是发现了?”寒槐收手时,指尖勾了一个木牌,正是唐久翛先前从刺客手中缴来的,他放到眼前端详,“这不是慕小姐私用的玩意?怎的在你手上?”
唐久翛像是被踩了尾巴,伸手要夺回,却让寒槐灵巧避开,他怒道:“她派人杀我,追了一路,我留着这玩意,只等着要个交代。”
“当真是要交代?”寒槐乐了,将那令牌抛了回去,“我还当你知晓慕小姐病重,只求一个念想才留着呢。本念着是要发回善心,替慕小姐杀个薄情寡义负心汉,却原来,你与她当真无情。”
唐久翛一手接了令牌,多看了寒槐一眼,将之收在衣襟里就要走,寒槐耸肩摊手,了悟一般笑着追了几步,又是你追我赶了一番,唐久翛实在被缠得烦了,顿足问他意欲何为。
“慕小姐今年染了心疾,才着急忙慌托我来探一探你。”
说是探,说白了也不过是要杀,只是寒槐领着官家的活,哪能替她解决私事,眼下也不过是过成都办事儿,才趁势来试试手。
“让她别再浪费人手了,烦得很。”唐久翛没接他茬,只这么说了一句,连头也没回就飞身离去。
寒槐看着他几个纵身就不见影,啧了几声:“许舸泽说的倒也不错,确实挺硬气,不过他这瞧着太过气定神闲,当真没被驯服?”
却说慕枕安这边,面色愈发苍白如雪,倚靠着床头,身子骨连衣裳都撑不起来似的,下颌更显尖瘦,青丝披散着也更衬瘦弱。
她咳了几声就掩住心口:“寒槐可来信了?还有,边关如何了?上回被贪的军饷可填上了?”
“枕安你还是先歇歇吧,你那哥哥办事儿还不放心么?”虞梓纾扶着她躺下去,劝道。
慕枕安看一眼窗外,树叶彻底染成一片金黄,她叹息一声,扯高被褥:“我也不知。”
第31章 游子归家
大梦一场里有他。
慕枕安想:他想必也是念我了,才会入梦来。
千金被男人扼着脖颈,喘息不上,轻唤他名姓,抬手抚上他掩面物什,梦里倒能摘下,却看不真切。
她只觉得眼前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一层水汽遮蔽双目:“唐久翛……你再不回头,我就要死了……”
如此要挟,他也听不见的,也算不得要挟。可怜慕枕安胸口锐痛也不得自梦魇惊醒,身子习以为常,倒也无可奈何。
心疾早已经在身子里扎根,原本还能出门,如今这点也做不到,还妄想去别院处理事务。
她明知是梦的,却期待他能俯首为奴,情人?不会,他配不上,亦是牵不住。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人不能是凶煞,应当有些能耐,摆上明面来也能教人刮目相看。
从何时开始,她也有了嫁人的念头?是从与唐久翛朝夕相对那一个月,还是柳穆找上门来后,才想起女子有婚嫁一说。
女儿家心思难猜,连自己都摸不透,何苦来执迷不悟?何苦来!
不可。
“慕小姐——”有男子披着夜色越窗棂进屋,兀自斟了一杯茶,试了试温后,将凉茶一饮而尽,“我才回来呢。”
“话带到了?东西呢?”慕枕安拢起寝衣,离床走到桌边,垂眸看着寒槐递到眼前染血的佩环,还有他手上的“慕”字玉佩。
寒槐被茶苦得连连吐舌,只顾着将两块玉收回怀里,看着慕枕安苍白的面色,点了点自己的唇:“你这都发绀了,可是又不舒服?他留了你的私用令牌,说是要找你算账。唉,大小姐,有什么好执念的,得不到就罢了。”
慕枕安吐息浅短,捂了捂心口,扯出的笑却是肆意,她掩着自己眉目,只觉得眉眼灼烫,有泪涌出:“分神作儿女情长还算什么慕枕安?便是教天地都怨我才得偿所愿,无需他怜我爱我,不必他忠我服我,栓不住的凶兽,才能作执念,用作警醒。”
长梦当醒了。
慕枕安看寒槐身影隐没在夜色里,将窗户阖上:“该回洛阳了,慕枕安,你这回……祸害谁去好?”
唐久翛只觉得烦躁,伸手推开身旁一直在叨个不停的少年,师门托他照看着些这小子,小少年操着浓重蜀地口音,一脸崇敬问他在外边儿所见所闻。
他不愿应付,动了几次手想将少年喝退,却都被灵巧避开,也只能这样忍受着。
“师叔,我问您撒,那洛阳城里头是咋个样?那定是富丽堂皇满园春色,是不是?”
“不是。”唐久翛毫不犹豫作答,他想起洛阳城里头的那位千金小姐,想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那染血的面,还有泛着薄红的指尖,“那里头都是……囚鸟。”
少年听不明白:“啷个是囚鸟咯,师叔遇到撒事啦?”他偷眼看着师叔微敞衣襟下隐约显露的疤痕,想了一遭古怪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