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不是那姑娘自个儿招惹了我那不孝子么?若非她自己不矜持,你表兄哪里会注意得到这么平凡的女人?”叔父仍旧是嘴硬,大有将脏水向着他口中女子身上泼的架势。
慕枕安只觉得作呕,让几名婢子又是扇风又是端茶才压下那阵恶心,她轻轻喘了几下,坐姿仍旧端正,不安坐在门前椅子上的叔父满脸希冀看着她。
“我知道了,此事自会妥当。”她又抿口茶,轻声细语。
待叔父离去,采薇耐不住来询问:“小姐,这是否要帮?还请示下。”
“这若是不帮,父亲也该有指示,多此一举,不如再当回恶人,去将那女子领来吧。”慕枕安攥紧了拳,指甲都在掌心嵌出月牙痕来,对这男人恨得不行,多来的事,难得咬牙切齿骂了句“废物”。
唐久翛眉目很稳,丝毫不对眼前糟粕事有半分动摇,只是看着那男人忐忑笑着离去时,瞥了一眼身旁的千金,静静听着她吩咐婢女去安排车马,想来是要找人办事去。
他也接不到指示,正想着要走要留,衣袖就被人轻轻拽了几下,束腕绑得紧,被人这样拉扯也不会被扯出来。他垂眸不动声色看向不知又想任性什么的千金小姐。
慕枕安俯视着来看脸显得更小了,还不及他巴掌大的脸点缀着精致五官,大家里娇养出好一副惑人皮相,唐久翛心跳急了几下,喉结动了动,没吭声。
“与我一同出门去。”慕枕安眼巴巴看着他,像只小狗似的,他也心知肚明此女并非善类,说是犬,不如说是狐狸。
唐久翛静静错开与她相视的眼,唇角微扬,觉着有趣,她恶人做久了,此事打算如何收场?他倒要看看。
驾车出行,是为散心。
慕枕安掀起门帘,倾出半个身子,采薇也不敢拦,眼见着小姐眸光狡黠,堪巧趴在车辕上坐着的唐公子肩头。
唐久翛鼻尖霎时萦上一缕药香,女子的发香清淡,她开口时还能嗅到一丝苦味,是出门前吊命喝的一碗,防备小姐路上不适。
“此事需得不知这方是何等身份的人来,但愿做的干净。”慕枕安轻轻说着,吐息落在唐久翛鬓边,他稍稍侧眸,弹了一下她的眉心,语气极冷:“滚开。”
慕枕安也不恼,捂着额头咯咯笑了几声,将身子收回帘内。
车又行一阵,她侧首拂开遮掩视线的窗帘,见一人趴伏酒家桌上,瞧背影与打扮,应当是话本子里讲的侠,落拓模样,兴许……
“你说,那些个侠士替我取人性命,需得多少银钱?”
“回小姐话,这江湖侠士可不是光用银钱能收买的,闻说他们是快意恩仇,兴许是要小姐施些恩惠才好。”采薇跟着看过去,回答道。
“恩惠么?眼下可不就是好时候。停车。”慕枕安吩咐驾辕人停车,向着前边儿伸手,唐久翛先跃下,回头见着那素手,指尖动了动,还是没去搀扶,看着采薇将小姐搀扶下来。
入了店门,隐约可见是生面孔,应当不认得的,那倒是省去了多花时辰寻人办事的力气。
采薇去询过战战兢兢的掌柜,那侠客果真不曾付酒钱,说是不好近身,这慕枕安何曾怕过,若当真伤到了倒也好,反倒是有了他的把柄。
她接了采薇递来一锭银,搁在桌上,不止酒钱,还可添上好些佳肴来,只是刚要唤他,手还未触到人脊背,就有寒芒一闪,剑刃锁喉,稳于寸许之外。
哪是醉酒模样,好一双清明星目,锋芒都藏不住!
他这模样,可不顾眼前可是劳什子千金小姐还是仇敌上门,他只一眼望来,便知历尽生死。
慕枕安丝毫不慌,唇齿开阖间,下颚碰上冰凉刃面:“侠士好身手,小女正受歹人所扰,可愿收我钱财,替我消灾?”
侠客瞧一眼她和她身后仿若事不关己的唐久翛,手中重剑稳稳收回,又见他伏回去:“走,莫要寻死。”
慕枕安头一歪,扶袖将那银锭又推了寸许:“权当慕枕安难得善心,爱要不要吧。”也不管他是否收下,转头就走,顺势还牵住唐久翛的手,指尖扣紧几分,唐久翛垂眸看了一眼交握的手,也没挣扎。
离了酒家,他才开口:“你为何不怕?”
“怕什么?死吗?”慕枕安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扶着他肘弯笑得肆意,“对生来就预言了死亡的人而言,死,有何惧?”
在手忙脚乱来搀扶的婢女和小厮惊慌聒噪中,唐久翛看到她微弯唇角边淌下的血,心跳又乱了。
第5章 成小将军
不知是何缘故,慕枕安那病势来得又疾又凶,连着心肝儿都要顺着咳喘离去,大夫放心不下,只道可下榻慕府里头,也好夜里顾得上些。
然顾念老先生为慕府付出多年,这病情一时不见好,总不能耽误先生生意,她便提议居于医馆旁闲置院落里。
慕玢瑜千叮万嘱地跟了一路,好歹是眼瞅着妹妹进医馆的门,又好生环伺了一遍周遭,吩咐几个护院仔细伺候看顾,这才回了慕家。
是慕枕安幼时住过的屋子,倒也没有住不惯的理,只是入夜邻家有嘈杂,便遣采薇去瞧,正巧也要将药给端来饮了,只是那婢子去而复返,道说:“老先生要号脉瞧瞧病情,又有病患走不开去,着小姐自行前去。”
所幸眼下也未有太大不适,慕枕安便披衣起了,要去医馆前边儿。
入门才见那银甲红裳的年轻女将,摆着手要推拒老先生好意,言辞间那是嫌药苦嫌针疼,说得多了,便咳上两声,抬眼望来,眉一挑,见多了这般的登徒子模样,笑眯了眼,道一句:“好俊的美人儿,妹妹这是打哪儿来的?老头哪儿请的漂亮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