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告诉你!要是本官再听见有人说大姐一句不好,本官便治你们一个欺君之罪。”只有这样,她才能自欺欺人地压下心底浮现而出的寒意。
管家张了张嘴的间隙,池苒已经连爬带摔地往主院走去。
每走一步,她的脸也同四周挂上的丧幡一样白上一分。
人未至,流转的空气里先传出了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破口大骂与那小声抽泣。
越往里走,她越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像是被灌了铅般沉重,眼前也开始一阵阵发黑,全身血液倒流。
等她形如一具失了三魂七魄的行尸走肉来到摆放着灵柩的正厅,见到披麻戴孝的姐夫,侄女们,又是一阵眩晕感席卷而来,强压下喉间腥甜,干裂惨白的嘴唇半开半合。
“姐,姐夫,这不是真的,是假的,是你和大姐骗我的对不对。”话未说完,她便感觉到脸颊处凉凉的,心脏口阵阵抽疼。
听到声音的池王氏怒极转身,看向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过去的慈爱,有的只是无尽恨意与厌恶,咬牙怒叱:“你还有脸回来!要不是因为你,我妻主也不死!”
池王氏的的态度,就像是压死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纵然如此,捂着脑袋的池苒仍是摇头否认,更甚自欺欺人:“这是一个玩笑话,是你们合伙来骗我的对不对。”
只要没见到大姐的身体,她就不相信大姐走了。
她神魂皆失的模样,换来的只有池王氏的怒斥:“我也希望这只是一个谎言,可事实却残忍地告诉我,这是真的。”
“池苒!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一个祸害!任何人只要沾上了你都不会有好事!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妻主!”
“该死的是你!你为什么没有去死!”
从未见过姐夫声嘶力竭一幕的池苒被骂得脑壳子嗡嗡作响,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反驳,唯有掌心抓得皮肉瘀紫,刺疼一片。
“爹,你别这样说小姑,而且母亲走了,小姑的难过肯定不亚于我们。”小小一个的池若珍与池若珠见父亲就要抄起一旁的蜡烛往小姑身上打去,马上拦住。
并朝还愣怔的池苒喊道:“小姑姑快走!爹爹的情绪现在不稳定,等爹爹的情绪稳定些再过来!”
“姐姐说得对,小姑姑你快点走!”
已经将周围声音全部屏蔽的池苒喉间涌上一口腥甜,眼前阵阵发黑的看着大姐的衣冠冢,形如半疯要自己偿命的姐夫,拦住姐夫的小侄女。
连日来不眠不休的疲惫,恐惧,自责,随着那口腥甜一股涌出,大片大片的黑也逐渐吞噬了她。
她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心里想的是。
姐夫说得对,死的人应该换成她才对。
第57章 忆往昔
倒下的那一刻, 她的思绪不禁飞回了十六年前的岭南,永安镇,西一巷。
春季总是杏雨绵绵居多, 晾在竹竿上的衣服因为许久未见阳光而变得湿潮,且散发着一股异味。唯有藏在角落里的苔藓吸饱了水分开始大量繁殖, 攻城略地。
如今六岁的池苒正将自己裹成一个球缩在小厨房里,灶炉里烧得噼里啪啦的火光照得她的脸忽明忽灭, 冷得指节泛红的小手正藏在膝盖弯里取暖。
她见大锅里的水已经烧得咕噜噜直响, 鼻尖微动嗅着空气里传出的烤红薯香, 嘴角不自觉露出一点笑意。
用铁钳扒掉盖在上层的明火红灰, 将那不足小拳头大的红薯夹出来。也顾不上烫, 直接撕掉黑焦外皮,狼吞虎咽吃进肚里, 嘴里也跟着发出一声满足喟叹。
空荡荡的肚里因为装了食物才变得暖帖,舒服, 原先翻江倒海的恶心感,饥饿感也被暖意驱散。
等她将这个不大的小红薯吃完后, 这才拿着葫芦瓢踩在小板凳上, 往大锅里舀着热水倒进桶里。
等她咬牙提着比她还重的木桶来到房间外,先是敲了敲门扉,等听见里面传出“进”的声音, 才推开进去。
进去后, 她的头一直都是低着, 生怕会撞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裴大哥,你们要的热水来了。”
男人的声音尚未传出,便被女人带着笑意的餍足所覆盖:“你养的这小丫头,这些年来瞧着倒是长得越发水灵了。”
“她长得再水灵又不是男人, 有什么用。”正靠在女人怀里的男人不满道:“将东西放下就出去,那么大了也没有半点儿眼力见。”
女人被这一句话给搅得有些扫兴,也没有再为难池苒。
等女人离开后,重新提着一桶热水进来的池苒看着正背对着她穿衣的男人,满心复杂,更受不住屋内气味打开了窗。
余眼见到男人身上的伤,担忧地上前一步拉住他手:“那个女人是不是又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