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怎么赎清自己的罪过?纵使万死也难赎其罪。
如今莲宋对他所有的戒备和不信任都是理所应当的,不管怎么对他,自己都应该受着,心甘情愿,没有任何怨言。
这一刻,程玄青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一个不可否定的事实——他和莲宋已然回不到从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了。
可他若是退却,那从今以后怕是再没了赎罪的机会。
事到如今,他也不求别的,只想能见到她,哪怕被讨厌也没关系。
“怎么样?想好了么?我的耐心有限。如果你想不出来,那我只能用我的方法来解决了。”靳荼神色冷厉。
即便没有说出来,但那双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已然宣告一切,程玄青立刻就明白了她所说的方法是什么。
她想杀了他,一劳永逸。
若是从前,他笃定眼前之人断然不会伤害自己,可眼下,程玄青不得不承认没有这种自信。
靳荼此刻已然从躺椅上起来,已然坐直了上半身,手臂微微抬起,明显即将发号施令。
程玄青急急地嚷道:“待在我身边。”
做我的妻子,当然,下半句他没有说出口,觉得太过唐突。
“没想到,这么些年,你还是半点长进也没有。”靳荼冷冷一笑,嘲讽道,“相同的把戏,虚假的表象,自欺欺人。”
“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明白。”程玄青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蹙着眉头。
“既然你想装,那便成全你。”靳荼应下了要求,可语气却冷硬得很,“但有一点,我不可能陪你演什么相敬如宾的戏码,如果你想演,趁早换个能说会唱的来。你也不能阻碍我做任何事,我们互不干涉。”
程玄青心中横亘着无数的疑问,但也知道今夜并不是一个剖白心迹的好时机,只能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希望你别食言。”靳荼再一次下逐客令,“走吧。”
程玄青眼中藏着千言万语,却终究按耐住没说出口,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背影怅然若失。
“阿砚,你留下。”靳荼叫住转身要走的墨砚。
被冷落的程玄青侧头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墨砚,嫉妒浓郁得几乎灼穿他的脊背。
“主子?”墨砚骑虎难下,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程玄青回头,却见靳荼又闭起了眼睛,心头苦涩不明,只得黯然离去。
墨砚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受宠若惊地走回靳荼身边,有气无力道:“殿下,你能别戏耍我吗?”
“从何说起?”靳荼睁眼,疑惑不解地问。
“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反正我回去定要被主子重罚的。”墨砚苦着一张脸,“殿下,找我何事?”
“点心好吃吗?”靳荼似有若无地扫了一眼墨砚提着的纸包,问了句不相干的话。
“啊?”墨砚迟疑了一下,而后愣愣地回答,“排了好长的队,应当是不错的。”
靳荼难得露出一点好奇心,端详起那包点心来:“是吗?”
墨砚会错了意,以为她想亲口尝尝,忙不迭道:“殿下可派人前去购买,此时应当还有。”
言下之意,便是不想让靳荼染指他买的这包点心。
“像你这般,如何能讨得了棋画的欢心?”靳荼失笑摇头,为着墨砚的不识时务,刻板固执。
墨砚对此倒是一无所觉,趁机追问道:“殿下,老大呢?”
“棋画去宫里了。”靳荼觉得无趣,不再戏谑他,倒是爽快地说出了棋画的下落。
“啊?”墨砚吓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口不择言道,“你怎么能把她遣去那个龙潭虎穴呢?”
“你这不就来了么,正好。”靳荼无所谓地一笑,“进宫去跟棋画说一声,寿诞后就可以回来了。”
“是。”闻言,墨砚急急告退,“殿下,那我去了啊,晚了糕点若是凉了,那可就不好吃了。”
“痴儿。”靳荼听着那焦急的脚步声,摇头叹了一声。
夜色渐浓,清风乍起,微微有些凉意,正合此时心境。
藤香见靳荼躺的时辰不短了,方才又闹了一场,想必是乏了,便轻声问了一句:“殿下,可要回屋歇着。”
“不了,这风吹着甚是舒服,再躺一会吧。”靳荼对屋外的凉风恋恋不舍,也好借机理理思绪。
程玄青可没有这般闲情逸致,他回了自己的院子后,便一直待在书房内,等着墨砚回来。
脑子里有数千个声音在叫嚣,欢愉有之,怒气有之,焦虑有之,愧悔有之,纷纷扰扰,吵得他脑仁儿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