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左等右等,月上中天,依旧没能见到归来的墨砚。
心中不安,难免会胡思乱想,这一想便乱了分寸,越想越气,气急攻心,拂了一桌的物什。
“乒乒乓乓”一阵响动,外头候着的小厮赶忙进屋来收拾。
程玄青如今正心烦,听不得一点搅扰,沉声打发了人出去:“不用收拾了。”
发了一顿脾气,好受了些,唤来随侍的小厮:“墨砚回来,立刻让他来见我。”
小厮应声后躬身退下,徒留程玄青一人愣愣地看着一地的狼藉。
这些瓷器看着华贵,可落到了地上,也是会碎的,碎了便也无用了,与寻常器皿并无甚差别。
程玄青不由触景生情,这些碎裂的瓷片便如同此时的他,曾经珍惜无比,被捧在手心,如今一文不名,被弃若敝履。
☆、谁懂我的朝思暮想
等了一夜,曙光乍现,天将破晓时,墨砚才总算现身。
心中有所挂碍的人一直没休息,端坐在桌案前,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宛若木偶人一般。
“舍得回来了?”更深露重,程玄青身上连同脸上仿佛都带上了薄薄的寒霜,看起来寒意瘆人。
“主子。”墨砚也知晓今日这番盘问是躲不过去了,立刻便站直了身子,躬身行礼,心中惶惑不已。
程玄青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见不得他眼角眉梢藏也藏不住的笑意,撇开头不愿再看,只说了一句:“进来。”
“是。”事到如今,墨砚觉得也没什么好怕的,干脆放松心态,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关起房门,甫一站定,程玄青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墨砚一个激灵,立刻明白了,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答道:“前去探查的那一晚。”
“大胆!”程玄青一个箭步来到墨砚跟前,通红着一双眼,厉声质问,“你这般早便看出了端倪,缘何不知会我?”
“殿下不让,威胁说若敢透露一星半点,便让我这辈子都见不到老大。”墨砚大着胆子回禀,“主子你也知道,老大于我而言是多么非同一般的存在。过了这么些日子,好容易见着她,我不敢拿她冒险。”
“我自然知晓,棋画于你而言有着独一无二的意义。”程玄青嗤笑着后退一步,喃喃自语道,“对,怪不得你。她素来是个心狠的,如今连我都被她厌弃了,自然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可墨砚,你帮着她隐瞒时,可曾想过我?”
那双惊痛的眸子,墨砚不忍再看,垂着头不敢应声。
程玄青哽咽着开口:“棋画于你,自是重要,可她也是放在心尖上的人,你怎么忍心?你我主仆这么多年,我自问不曾薄待你,我的心思骗得了父亲,也瞒过了她,却从不曾隐瞒你,难道你不明白我对她的情意吗?”
墨砚亲眼见主子夜夜枯坐到天明,哪里会不明白他心中的苦痛,可他不能啊,那关乎棋画,他不能冒险。
这世上的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施加于人简单,推己及人不易。
“你没看见她今日看我的眼神,那是从不曾有的凉薄。她从不曾这般看过我,仿佛我们之间没有半点情意。我不是她深爱的人,而是她深恨的仇人。”程玄青一想起靳荼的眼神便觉得心痛,像有无数的锥子一下一下地刺着。
墨砚仍旧低着头,颤声说了句:“小的知错。”
有了这一声回应,程玄青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态,缓缓平息心绪,回到桌案后坐下,冷声问:“她留下你说了些什么?”
即便知晓这样刨根问底不对,可他就是过不去心中的这道坎。
“不过是些寒暄的话。”墨砚想起靳荼的警告,终究没有说真话。
程玄青目露寒光,嗤笑一声,道:“怎么?难不成如今连你也不肯对我说实话了?”
“主子明鉴,的确没什么事。”头顶的目光太具有压迫感,墨砚不肯正视,只能硬着头皮回话。
“好好好,好得很,那我换个问题。”程玄青深知棋画在墨砚心中的位置,不再勉强,换了个话题,“棋画在哪儿?”
“在殿下院中。”墨砚不敢透露棋画真正的行踪,毕竟那事关她的安危,于是选择撒了个小谎。
“胡说八道!”许是气急了,程玄青扬手便砸了桌上的笔洗,手都在发抖,厉声喝道,“你撒谎!棋画根本不在院中,若是在,哪里还有那个丫鬟的事?她一向都不喜旁人近身,除非是极为亲近的人。”
“殿下让老大藏起来的,小的也不知究竟为何。”墨砚寻了个借口。
闻言,程玄青沉思片刻,觉得此言有理,便缓和了怒气,倒是有些悔意,暗暗思忖自己最近越发喜怒无常了。
见主子似乎心平气和了些,墨砚悄悄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不由发虚。
不料,程玄青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你是如何认出棋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