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程管家垂首回禀,言简意赅。
“今日他又闹着非要见莲宋。”程斯年叹了一口气,蹙着眉头,无可奈何道,“这些日子已然连着闹两回了。”
程管家佝偻着,没有说话,尽力当一个合格且贴心的倾听者。
“他从没像这般忤逆,事出反常,其中不知有何缘由?”程太傅凝眉沉思。
“等待无望,或许该给些甜头。”楚管家一语中的,似洞穿人心的谋士。
程斯年回想程玄青方才执迷不悟的模样,恨铁不成钢道:“这孩子性子真犟,偏在莲宋那一棵树上吊死。”
“少爷是个重感情的。”程管家换了种说法,意义全然不同。
“男子汉大丈夫,心狠手辣方能成就一番事业,似他这般优柔寡断,耽溺于儿女私情,如何能成大事?”程斯年不觉得重感情好,语气冷冽,“当初让他与莲宋成婚不过是权宜之计,不料他却动了真感情,爱上了莲宋,泥足深陷。”
程管家善解人意道:“世事难料,少爷同莲宋公主朝夕相对,难免生出情愫。”
“儿女情长终归磋磨心志,瞧瞧他如今成日里都想些什么。”程斯年恨铁不成钢。
“莲宋公主早已香消玉殒,时间久了一切自当漫灭。”程管家宽慰道。
说着说着,程太傅又换了个话题,“不说他了。当年莲宋的旧物尽数收在你那儿,可有什么发现?”
“回相爷,小人无能,尚未发现异常。”程管家头垂得更低,脊背愈发弯了。
“想不到莲宋还有这等能耐,能将那东西藏得这般好。”程斯年脸色难看,恨声道,“将近一年了,这么些日子,咱们的人掘地三尺,没放过一寸土,都快将那地方翻遍了,愣是没能找到。”
程管家眼观鼻鼻观心,没吭声,他可不想引火烧身。
“你挑一两件无关紧要的,交给阿玄,让他消停几日,希望他能听话些。”程斯年发完牢骚,吩咐道。
“是。”程管家立刻应声。
“那老匹夫还想同我程府结亲,简直痴心妄想!”程斯年想起刘相小人得志的嘴脸,不由怒上心头。
“刘小姐素有闺誉,为人称颂。若非摊上那么个爹,倒与少爷郎才女貌。”程管家觉得刘思柔是个好的。
程斯年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不客气道:“婚姻嫁娶讲求门当户对,刘家就是个腌臜腐臭的泥沼,断不能沾染。”
“老爷说得极是。”楚管家附和道,“刘相官声狼藉,不能力行约束刘家子弟,纵得他们肆意妄为,无法无天,早就惹得民怨载道,宋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样的人家,谁人敢同他们结亲?老爷如今官运亨通,仕途通达,深受爱戴,百姓交口称赞,少爷贵为驸马,身份高贵,将来前程远大,万不能被刘家给拖累了。”
“谁说不是呢?”程斯年深以为然。
程管家恭维道:“少爷断不会如此糊涂,先前没有反对不过是一时之气,想明白定会妥善料理此事。”
“但愿阿玄手脚麻利些,尽快了解此事,莫要留下什么把柄。”程斯年仍有些不放心。
“小人这便将莲宋公主的物什给少爷送去,少爷一见,必然欢喜,办起事来必如快刀斩乱麻。”程管家贴心道。
“此言有理,既如此,你即刻去办。”程斯年催促程管家尽快启程。
“是,小人立即动身。”程管家躬身告退。
程玄青如愿收到了莲宋的贴身之物,一支精致华美的金簪,这让他“欣喜若狂”,对着程管家差点失态落泪。
程管家躬身提醒道:“少爷,老爷已兑现承诺,还望你莫要辜负他的期许。”
“烦劳程老转告父亲,玄儿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亲所望。”程玄青紧紧握着金簪,态度诚恳真挚。
“少爷能如此想,总算没有辜负老爷一片苦心。”程管家对程玄青的态度很是满意,表现出老怀欣慰的模样。
等程管家一走,程玄青便收起了脸上的动容,细细地查看起这支被“赐予”的金簪。
这是莲宋的饰物无疑,寻常作坊没有这般精致的做工,这凤凰于飞的样式是他亲自绘制的。
确认无误后,他想着带着那金簪去荼蘼院物归原主,可没走几步便停下了。
他不敢,是的,他不敢,心中怂得很。
迟疑间,程玄青终究收回了前行的脚步,独自回到卧房,盯着手中那支熟悉又陌生的金簪陷入了沉思。
当年公主府一场大火,为使情状可信,他不被允许收拾任何东西。
对父亲言听计从的程玄青即便心中多有不忍,仍旧一狠心一咬牙,遵照父亲的吩咐,舍弃了惦念之物。
时过境迁,他只觉得后悔不已,悔不当初,万不该舍下那些承载着美好回忆的物什。
尤其在日日夜夜思念莲宋尤甚时,只觉肝肠寸断,无法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