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姜芜半梦半醒,睡得极不踏实,耳边隐隐传开“吱呀”一声,是房门被人从外推开的声音,她于睡梦中不安地左右扭了扭头。
紧接着,身上一重,姜芜彻底被惊醒,缓缓抬了抬眼皮,是苏墨坐于榻边,将头搁埋在她的身上。
姜芜记得自己睡着时,苏墨好像也是坐在那儿,手心一直替她摩挲着泛着痒意的肩颈处。
现下他虽还是坐在那儿,但身上显然多沁出了一股冰人的凉意。
姜芜望了眼屋内紧闭的门窗,半晌后,还是开了口轻声问:“你去哪儿了?”
苏墨听见她的声音,直了身,眉心处夹着一抹难掩的疲惫,不答反问道:“你醒了?”
“嗯。”
姜芜应完声后,两人又是陷入一片良久的沉默之中。
半晌后,苏墨又才道:“你先睡你的。”
他伸手,想去替她将颈侧落下的薄被重新捏好,指尖无意触碰到她的身子,苏墨注意到她眉头微微蹙了蹙,他才想起自己刚从外回来,身上定是一片凉。
苏墨伸回手,搁着一层薄被拍了拍她的身子,“明日我们重新换个客栈,就不会再像今晚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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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墨一始想的也确实是重新换个客栈,但他那日出来去抚州巷时身上所带银钱不多,再除去给了骆医仙的后,就更不剩多少。
他去问过骆医仙姜芜的情况,当时骆医仙捋胡给他说是照着姜芜的样子,怕是最少还得三月,三月后大概应该能勉强走得动路,但若是想要具体恢复需的话,时日就得更多。
骆医仙都这样说了,苏墨对别的那些大夫们连一丝希望都不曾抱,带姜芜离开这里的想法更不现实。
镇上除去昨日骆医仙从城墙上撕回来画像外,再无任何的有关消息。甚至龚远和尹池丞他们的消息苏墨也听不到一星半点。
春宁郡离州安县不过五日的路程,算上这里的亭松镇,一来一回也理不应超过十三日。
苏墨只能同姜芜先暂住在亭松镇上,若是再有机会,那时再说。他抵了身上的一个玉佩,暂时向人租借了一个小院给姜芜养病。
小院很小,两三间空房,外加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仅一棵两人高的杏树。
恰值十月底,天气入了秋,杏叶全黄,落了满地。
骆医仙说是他最近正忙着别的事情,不能过来苏墨这儿替姜芜诊病,只能让苏墨自己带姜芜过去。
前五日,苏墨每日都是带了姜芜去骆医仙那儿,渐渐姜芜有了明显好转,能够抬动手臂,自己坐起来,就只需隔两日再去一回。
秋季雨水多。
这夜里,下了两人自来了亭松镇后的第一场雨。
雨势来得快,也来得猛。
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响起没多久,屋内又传来窗柩打在墙上的砰砰声,还有狂风卷起的呜咽声。
苏墨皱了眉,烦躁地仍是闭着眼,着实不想去管这些事。
姜芜也听见了窗扇的拍打声,她睡不着,却不只是因风雨声,这几日里,她只能躺着,偶时苏墨会将她抱起来坐着,但大半部的时间里她还是陷入了沉睡之中,白日里睡了,晚上想睡却怎的也睡不着。到最后,晚间失眠已成了她的常态。
她不想让苏墨知道,每回都装作闭了眼已经睡着了的模样。
可今夜里下起雨,雨声风声齐齐入耳,她睁了眼,望着屋顶发愣。
一道雷声响起,一只手横过来,紧紧地搭在她身上,姜芜往一侧苏墨的方向看了去。
近日里苏墨患得患失,像是以为姜芜下一瞬就会在他眼前消失不见的模样,总是要眼真瞧着,手实摸着,才肯松下心,就连夜里睡着时也一样。
半梦惊醒,苏墨首先做的,还是先确定姜芜是不是好好的。
今晚,姜芜往他的方向看去,不巧,恰撞近他紧盯着她的眸中。
苏墨面上刻意缓了缓惊慌神色,平下问道:“睡不着?”
姜芜点了点头,应了一字“嗯”。
“我去看看,你好好盖着。”苏墨以为她说的是因屋外的事情,皱眉先一步地掀被起了身,走前他依旧是不忘将被角都替她捏实,弄得跟个姜芜稍有不慎就会受风着凉的模样。
屋内未点灯,一切的动作都只能借着朦胧夜色。
小院里的所有轩窗被他一一关紧,雨声好不容易小了一半,忽地,隔壁小间内传来雨滴从顶上滴落下的声音,一滴两滴,接二连三地滴下,在夜里比先前的窗扇拍打声更是扰人。
姜芜用手撑着,靠着床头坐起身,朝漏雨隔壁小间的方向看了去,想着应是屋顶上的一个瓦片损坏了一片。
苏墨回来时,没注意到隔壁小间许是漏了雨,全因直至看到姜芜坐起,顺着她的目光往隔壁的方向看去,细听才发现。
姜芜察觉到他又要出门,想了想唤道:“公子,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