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 唇边添了抹嘲弄, 苏墨放下了帕,就这么挨着姜芜合衣躺下,隔着一层被子, 将她抱住,像还在乐晋郡守府内时的很多夜晚一样。
似乎这样, 好像他就能隔她更近一点。
不过片刻, 屋外忽地又传来两声的叩门声, 苏墨知来人是李管家, 没有多余的停顿,重重摁了摁疲惫的眉心后便走了出去。
屋外,李管家一脸尬色地颔首站着,小心翼翼唤道:“三公子。”
苏墨瞥了眼跪在他身后浑身直发颤的那个人,无情开口,“是她?”
“早间的时候,就是她去的柴房看姜姑娘,她出来后,我还特意问过她,姜姑娘有没有事,她给我说的没事,怎想这丫头竟胆大妄为地骗我。”李管事一口气将连枝全盘给供出口,说完后,又还当着苏墨的面装模做样地训斥道:“你这丫头,不好好地做事,竟还撒起谎来,知不知道你这次犯了多大的错!”
李管事一边说着,一边还为自己悄悄捏了把虚汗,先不说他到底知不知道真实的情况是如何,他只知道现在姜芜真出了事,主子心情不好,他们这些管柴房的,特别是他这个管家定躲不了干系,只能找个人来挡。
跪在地上连枝一听和她来时想的完全相反,当即眼泪吓得就掉了出来,带着哭腔急道:“公子,我没有,公子,我真的没有,我早上去的时候,姜芜明明都还是好好的,我还想给她饭菜吃来着,我没有撒谎。”
连枝本以为李管事此次叫她过来,只是要给公子讲一讲白日里柴房的情况,她都在心底想好了,只要一口咬定她去的时候,姜芜还没事就好,怎知现下李管事倒是先将她推了出来当替罪的。
“李管家,你不能冤枉我的啊,是,早间是我去的,可我去的时候,姜芜还没有出事的,那时你还问了我来,我与你讲的都是实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啊!”连枝声泪俱下地说着,言辞间诚恳得得竟连她自己都要信了自己都是说的是实话般。
“当着公子的面了,你还敢撒谎,看我下来掌不掌你嘴!”李管事怒道,一把撇开连枝攥了他裤脚的两只手,站得离她远远的。
连枝被他这么一推,整个身子歪到在了地上,她知李管事是铁了心地要治她于死地,连忙又两膝跪在地上般地往苏墨那儿行去,什么也顾不得了,只一个劲儿地给他磕头求饶道:“公子,连枝一五一十说的都是实话,若有半个字的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
“你说你叫连枝?”苏墨淡问,面上叫人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只当他是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是不是曾在哪儿听过。
连枝以为事情有转机,立马直了腰身,一把抹去脸上的泪,又哭又笑地应道:“正是,奴婢是叫连枝,三月前,公子曾在前院里问过的我的名字。”
闻她言,苏墨的神色依旧未改变过半点,只冷冷又道:“拖出去,杖毙了。”
语气极轻,明明平静得和方才问她话时的调子一样,可吐出来的字却完全是两个极端,更难让人想象出,原来要人命时,是可这般的随意。
连枝脸色瞬地煞白,嘴虽微微张着的,可就连发半字音的力气也无,她丝毫不敢相信自己耳里所听的,可眼泪却先一步大颗大颗地往下坠,砸得她手背发烫。
“三公子,饶命啊,饶命啊!真的不关我的事的。”连枝跪在原处,一直狠狠将头往地上砸去,仅三四下,额前就是大片的血迹,鲜血顺着她的额滑下,一大半儿都掉入眼眶里,一张脸全被红色的血沾染,只剩渗人。
李管事方才听苏墨说话时,莫名都跟着心漏了半拍,实打实地宛如在鬼门关前走了圈,现下再一听连枝求饶,只怕连枝会再自己给脱下水,立马上前去拖拉她。
连枝这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哭喊着道:“三公子,你不能这般的,是姜芜自己出的事情,怎能连累到我们这些丫鬟的身上来呢?”
“这般是哪般?”苏墨掀了掀眼皮问。
李管事心中直叫不好,干脆一把死死捂了连枝的嘴,呵斥道:“死道临头了,还说什么胡话!”
连枝脸色涨红,因她的手被李管事擒住了,就只两只脚还在地上使劲儿蹭着。
李管事眼尖,看见不远处有两三个家丁,叫了人过来,帮着将先连枝押出去再说。
随着他们的走远,连枝的反抗声越来越小,越来越淡,直至众人出了院子,这处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苏墨才转回身,一抬眼,却又看见姜芜扶着门柱正站在不远处。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也不知道她终究在这处站了有多久,又听了有多少,此刻,他只在她的眼底看到了一抹心寒。
不是像她曾第一次见他这般时的惶恐,也不是见他伤了宋吏和赵邢时的绝望,就只简单的像是对他这个人失望到了极处,再也无任何其他。
苏墨道不明地心中一紧,但又很快敛了神色,重新抬步踏上台阶。
他每往前踏一步,姜芜便抿唇往后小退着。
苏墨眼神黯了黯,视线落在她的身侧,看见她那习惯性握紧地双拳时,明知故问地自嘲问:“怕我?”
姜芜身上只一件中衣,许是听见了外边传来的声响后,就起身在那儿站着,现下苏墨走近,她即使垂下眉不自觉往后退着,又还能退哪儿去,后腰抵在桌案上,再也无处可寻。
苏墨见她不答,他也不想同她再这个问题上深究,反正有些话说破了,对他们俩中的谁来说都并无好处。
他取了旁边木架子上的衣衫,披在她身上,眼底故意换上牵强的柔和,“当心着凉。”
苏墨修长手指无意间划过姜芜脖颈间时,姜芜终伸手,握了他的手腕,不想他再动作,小声道:“公子不必的。”
苏墨手一顿,微俯了身,横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道:“好,那就再躺下休息会儿。”
他似是看出姜芜又欲说话,又替她再捏了被角,像是有些急迫地起身道:“你先坐着,我去外边看看你的药好了没,龚远方才就跟着大夫出去抓药去了,这会儿定是差不多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