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潇无咎眉眼间还是有一两分像潇长枫的,但不知为何,薛嫣瞧见他这张脸,就十分生厌。
薛嫣动了动嘴唇,“我在此与你何干?”
潇无咎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薛嫣一阵,裂开嘴笑了,“原来弟妹醉了是这副模样,够辣,老七原来喜欢的是你这种。”
薛嫣揉了揉耳朵,她有些耳鸣了,潇无咎还在叨叨,她不太想听也听不进去,只觉得浑身像在火上烤,那热意直接透过皮肤,渗进了骨头里。
薛嫣从凉亭的围栏上起身朝潇无咎走来,因为热,她走的有些慢,“潇无咎,我是沇王的王妃,父皇亲封的镇北将军,你方才说的每个字都够我揍掉你一颗牙。”
潇无咎见薛嫣脚步虚浮,脸上红晕就同火烧云一般,心里已经痒意十足了。
加之薛嫣喝醉后语气有点黏黏的像在撒娇,潇无咎嗤笑一声,一边伸手想去摸薛嫣的脸,一边说道,“弟妹,你威胁人的样子也够……啊啊啊!”
潇无咎都没看清薛嫣是怎么动作的,就觉自己伸出去的右手一阵剧痛,他好像还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喀嚓声。
下一瞬,薛嫣挥起拳头一拳砸在了潇无咎的侧脸上。
「砰」的一声,打击感十足。
潇无咎「噗」一声朝右侧喷了一口不知是口液还是其他,混杂其中的,还有三颗白生生的牙齿。
虽说周围没什么人,但毕竟是在皇宫内,今日又是中秋宴,来回巡逻的侍卫可一点也不少。
等众人被潇无咎的尖叫声吸引过来时,就瞧见一脸潮红的沇王妃神色中满是不耐烦。
一旁三皇子跪坐在地上,右手不自觉的翻折着,左脸肿的老高,浑身都在颤抖,瞧上去真是好不可怜。
焦急寻找薛嫣的潇长枫也被这声音吸引了过来,瞧见薛嫣的第一时间,便三两步冲过去将人揽在了怀里。
“嫣儿,你没事吧?他可有伤到你?”
薛嫣浑身发燥,潇长枫的手心贴上她侧脸的一瞬,居然奇迹般地缓解了些许燥热,令她忍不住舒适地轻叹了一声。
潇长枫话音顿了顿,察觉到她此时不太正常的模样。
侍卫们瞧清楚跪在地上的人是潇无咎后,吃惊地围了过来。
潇无咎抱着手,痛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因着掉了三颗牙,左脸还高高肿起,话都有些说不清了。
众人就瞧见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三皇子左手颤抖着一会捂脸一会捂右手,狼狈地呜呜哭着,一边哭还一边指着薛嫣,“把……把她阿下!酷爱阿下!似她打窝……呜……”
侍卫听了半天,才听清潇无咎说的是「把她拿下」。
潇长枫也听见了,瞧见三两个侍卫站起身,便冷着脸寒声道,“本王看谁敢。”
瞧瞧被潇长枫护在怀中的薛嫣,又瞧瞧哭的呜呜咽咽的潇无咎,一时间为难极了。
幸而有腿脚快的内侍及时去禀报了还在流霄殿的沈贵妃。
听闻儿子被打,沈冰急的花容失色,直接抛下了满殿的宾客,匆匆往这边赶来。
等沈冰赶到时,太医已经到在为潇无咎正骨了。
一些出来醒酒的朝臣命妇们也围在这,瞧着潇无咎鬼哭狼嚎,半分男子气概都没有的模样。
薛嫣也坐在一边,太医署的王太医正为她诊脉。
旁边一群人瞧见沈冰,纷纷低头行礼。
“参见贵妃娘娘。”
第106章 同眠
“参见贵妃娘娘。”
沈冰眼里根本瞧不见给她行礼的人,满眼都是她的宝贝儿子潇无咎。
众人就瞧见平日里一言一行都要凹一凹贵妃气度的沈冰红着眼扑到潇无咎身边,想摸不敢摸想抱不敢抱的样子。
沈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旁边的侍卫,“是谁把本宫的儿子伤成了这般模样,他可是皇子,万金之躯!”
侍卫尴尬地瞧了瞧正在被太医诊脉的薛嫣,沈冰顺着侍卫的目光看过去,瞧见满面红晕的薛嫣,先是一怔,接着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质问侍卫,“你是说沇王妃伤了三皇子?你是在耍本宫么!”
侍卫立即跪下,额头冒出了吸汗,“贵妃娘娘息怒,属下不敢妄言,确实是三皇子亲自告知,是……沇王妃伤了三皇子。”
给薛嫣诊脉的是王太医,这种乱糟糟的场面他见得多了,因此这阵子心无旁骛地诊着脉,丝毫不惧怒火万丈的沈贵妃。
薛嫣半阖着眼,难受极了,体内的燥热让她这会除了想要贴近潇长枫外,就是想狠狠揍人。
她想去京郊大营的校场,把那些平日不好好练兵的臭小子挨个揍一顿。
王太医收回诊脉的手,潇长枫立即低声问道,“王太医,嫣儿如何了?”
王太医冲着潇长枫行了一礼,“回沇王殿下,王妃之前可有饮酒?”
潇长枫点头,王太医继续说,“那王妃应是中了「同眠」,这药单独服用并不会有什么特殊效果,但若同酒一起服用,则……”
王太医没把之后的话说完,但周围的人已经小声嘀咕了起来。
虽然薛嫣眼下衣冠整齐且并无做出什么放荡之举,但光是瞧着那水光迷蒙的一双眼,已经足够令人遐想连篇了。
一位出来醒酒的官家小姐此时已然吓的醒了酒,连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是不是也开始发烫,毕竟方才在流霄殿,因着果酒甘甜,她也饮了许多杯。
沈冰显然也听见了王太医的话,她面色白了白,厉声呵斥道,“胡说八道,宫内的中秋宴怎的会有那般下作的药!”
王太医垂着眼,面色平静道,“贵妃娘娘恕罪,微臣断断不敢胡言,便是请得太医署其他太医来诊脉,也会给出同臣所说一模一样的结果。”
旁边原本不太清楚「同眠」是什么东西的一些人此刻也惊讶地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因为一时惊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潇长枫连看都没看沈冰一眼,低声同王太医交谈,“王太医,可有法子缓解症状?您能诊出这毒出自何处么?”
王太医略一沉思,回答道,“殿下若此时去遣人取王妃方才用过的酒樽酒壶,微臣可查验是否是酒中有恙,至于王妃的症状……咳,若是普通女子,此刻定然是……
但王妃乃习武之人,对此药的耐受力强些,是以暂时无碍。但此药无解,待王妃回府后还是需得到恰当的纾解才好。”
王太医说完,潇长枫就指了个侍卫去取酒壶,“你去将王妃位置上的酒壶酒樽都取来,还有三皇兄位置上的酒樽,也请一并取来。”
“是!”侍卫扭头便跑去拿酒壶了,此刻倒也不怕有人调换酒樽,旁边有好事的人跟着那侍卫。
别看这些人平日里面对皇亲国戚都是一脸敬重,若真能探得一点皇室秘辛,谁甘心错过呢?
更何况这秘辛还是同三皇子有关,朝堂上可是有不少朝臣私下都支持三皇子即位的。
沈冰听见潇长枫让侍卫取潇无咎的酒壶,立时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尖声呵到,“潇长枫!你是什么意思!你的王妃打了本宫的儿子,你现在还怀疑他下药么!本宫的儿子是皇子,岂会如此下作!你莫要含血喷人!”
潇长枫转头望向沈冰,眼底的寒凉让沈冰下意识退了一步,“贵妃娘娘,我也只是听从太医的话,太医说要将方才王妃饮过的盛酒器皿尽数取来,三皇兄方才缠着我的王妃敬了许多杯酒,且那酒液是从三皇兄的酒壶中斟出,我派人取来,有何不对。”
有侍卫突然前来取酒壶酒樽,原本不想搭理此事的皇后自然不能视而不见,粗略问了问发生何事之后,楼馨慧便跟着一同赶了过来。
皇后的到来,让这场闹剧被推上了至高点,除了已经有些迷糊薛嫣和依旧疼到不停淌眼泪的潇无咎,旁的人都规规矩矩冲皇后行礼,连潇长枫都寒着脸冲皇后拱了拱手。
楼馨慧身居后宫多年,什么手段没使过,什么手段没见过。
侍卫来取了用过的器皿,沇王妃撑着头坐在那,瞧上去有些困顿,被潇长枫小心翼翼地护着,而潇无咎被揍的鼻青脸肿还断了一只手。
这一切都再明显不过了,她连问都不需问。
楼馨慧挥了挥手,“不必多礼,王太医,本宫见侍卫取走了宴会器皿,便来此看看,你先检查一番,看可有不妥。”
王太医点点头,先是接过了薛嫣的酒壶与酒樽,仔细查验过后摇了摇头,“王妃的酒壶与酒樽中并无不妥。”
潇长枫点点头,指了指潇无咎之前用的酒壶,“那还请王太医再查验查验这个酒壶。”
王太医结果酒壶,才拿到手,面色就变了变。抬手往出倒了倒,一滴酒液未见,但酒壶的重量却明显比方才那只空酒壶沉了许多。
沈冰下意识就想阻止王太医继续查验,但楼馨慧在这,她只能强行忍住。
原本一脸愤恨盯着薛嫣的潇无咎,此刻也有些着急,呜呜咽咽就想站起身去夺那酒壶。
但越不让查验,反而越显得有问题,一时间众人皆瞧向潇无咎,直把他看的冷汗出了一背又一背。
紧接着,众目睽睽之下,王太医手中的壶被拨了拨,突然就淌出了酒液。
“这……”
“方才那壶不是已经空了么?”
“这壶原来被动了手脚……”
“是三皇子动的么?”
王太医又查验了一下酒液,接着转头冲皇后和潇长枫拜了拜,“回禀皇后娘娘,回禀沇王殿下,这壶乃鸳鸯壶,拥有两个内胆,只需拨动机关,便可以使连接壶嘴的内胆交换。另一个内胆中的酒液,正被下了「同眠」。”
第107章 定会给你个交代
王太医话一出口,第一个尖叫反驳的人就是沈冰。
“你放肆!那壶定是叫人调换了,我儿是皇子,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污蔑当朝皇子!”
王太医和取壶那侍卫同时对着沈冰跪了下去。
“贵妃娘娘息怒,微臣定然不敢胡言。”“娘娘恕罪,属下不敢私自调换酒壶,那壶却是于三皇子殿下的桌案上取来的。”
沈冰还想说什么,人群中却有人开口,“那明明就是三皇子的酒壶,方才我们都跟过去了,侍卫根本没有换壶。”
沈冰这一番态度,反而让人觉得像是心里有鬼。
潇无咎也想尖叫反驳来着,但他现在不但脸肿的老高,还被揍掉了三颗牙,说话都漏风,现在只能捂着腮帮子在那里呜呜叫。
楼馨慧极力压制住内心的兴奋,她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沈冰平日里一言一行都很难让人抓住把柄,要想拖垮她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如今她儿子犯了错,这错还叫如此多的人瞧见了,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对当朝亲王的王妃下药未遂,这可是能把一个皇子碾进土里的罪名。
潇长枫拱手冲皇后行了一礼,“皇后恕罪,臣的王妃身体有些不舒服,儿臣就先行出宫回府了,想来今夜的事情,皇后定会给臣一个交代。”
潇长枫现在对着皇后连「儿臣」二字都不称了,换做平时,楼馨慧定要发作一番,但今夜她没工夫去同潇长枫纠缠。
楼馨慧端着皇后的姿态点了点头,“沇王放心,本宫定然会将此事一字不落的禀告给陛下,求陛下定夺。也劳烦沇王给薛尚书带句话,就说本宫定然也会给他一个交代。”
话音将落,潇长枫便打横抱起薛嫣朝宫门走去,那速度,掌灯内侍小跑都快赶不上了。
沈冰还想拦住潇长枫,她知道,这二人今日一旦走出宫门,那之后的事情,就全是皇后说了算了。
但楼馨慧又怎会眼睁睁看着沈冰搅局,抬眼就示意身边的侍卫去制住沈冰。
潇长枫走得快,只朦朦胧胧听见沈冰在身后尖叫,“滚开,本宫是贵妃,谁给你们这些下作东西狗胆来碰本宫。”
而楼馨慧接了一句,“本宫这个皇后给的。”
若不是不合时宜,旁边的人都要笑出声了,这皇后怎么急起来还自己找骂。
薛嫣被潇长枫抱在怀里,虽然人迷糊,但听力没迷糊,习武之人本就五感远胜常人,自然是将远处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潇长枫就瞧着怀里的小姑娘一点危机意识也没,还噗嗤嗤地笑出了声。
真是,气的他牙痒痒。
桑雉一直候在宫门口的马车上,原本近日带她来是要她陪着薛嫣的。
但进宫时被侍卫拦下了,说是近日进宫的贵人多,仆侍不允许入内。
上了王府的马车,潇长枫大致同桑雉说了两句怎么回事,他知道薛嫣一直是拿这个侍女当亲妹妹看待的,因此也没瞒着她什么。
桑雉瞧见薛嫣难受的模样,眼泪立马扑簌簌落了下来,“都怪奴婢,若是奴婢今日跟着王妃,定然不会让王妃受这等委屈。”
薛嫣这会也明白自己大概是被人给阴了,只是她除了热得慌之外,好像真没什么太大的不舒服,脚步虚浮估计也是酒喝多了,有些醉。
是以她反而出声安慰了桑雉,“不亏,桑雉你没瞧见,你家王妃我将那下作东西揍成了什么模样,啧啧,牙都掉了三颗,我瞅着其中一颗还是后槽牙,惨哦。
对了,我还拧断了他一只手,好像是右手来着,估计他很久不能出来撒野了。这也算……也算是为小莺报仇了。”
桑雉原本哭的眼睛红红,这下听到自家王妃凶残的举动,当即就有些心虚,一心虚就开始打嗝。
然后就演变成打一个嗝看一眼薛嫣,再打一个嗝看一眼潇长枫。
潇长枫被桑雉这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皱了皱眉,“桑雉,你有话便说。”
桑雉犹豫了一下,“嗝……殿……殿下嗝……王妃今日嗝……是不是嗝……饮了许多酒?”
潇长枫回忆了一下,那一整壶基本都是薛嫣一人喝的,加上后来潇无咎那狗东西敬的几杯酒,也确实喝了不少,于是冲桑雉点了点头,“是喝了不少。”
薛嫣迷糊着,还不忘锤了一下马车壁,反驳,“谁喝多了,本姑娘千杯不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