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还沉吟片刻,没出声。
“大人可知这是什么毒?能寻到解药吗?”
“没见过。”沈还笑说,“如果我说不保证能找到解药,你是不是现在就要回去?”
他侧头来看她的眼睛。
他好像格外喜欢这样看她,直楞楞的,盯着双眸不移开眼。
殷殷摇头:“大人能否寻到解药我尚不知,但夫人一定不会给我解药。”
“不是叫你用消息换?”
“只是缓解之药,无外乎想让我听话。”殷殷眼睫颤了下,“等一切尘埃落定,夫人不会放过我的。”
方才疼出的眼泪尚未干尽,她的长睫还润湿着,几根几根地黏在一处。
沈还探手过去,殷殷下意识地闭上眼,他极轻地拨弄了两下,问道:“叫你探什么消息?”
“什么都探,事无巨细回禀。”殷殷顿了顿,接道,“之前似乎最想知道大人为何一直不处置钟萃园之事,前日您让邱长随借此帮我解围之后,应该又更想知道大人为何要借题发挥,为难蒋家。”
沈还失笑,并不关心后半句,只是问:“你今早回去如何回禀的?”
殷殷脸烧得烫,不知要不要如实作答,却听他笑说:“行。替你找到解药之前,每日送你一个可以让薛夫人满意的消息。”
他笑意浅淡,语气却极认真。
殷殷转头去看他,他虚扶着发髻将她脸摆正。
沉默须臾,殷殷得寸进尺:“但药效猛烈,我怕拖久了,添一身外伤不说,姨母也会痛得神志不清,如今便已不大听得清我在说什么了,就算以后找到解药……”
他闻言唤邱平过来,明间未关门,邱平进来在抱厦应答,一扇地屏遮住了内室的旖旎,然而毕竟咫尺之距,殷殷身子微微颤栗起来,沈还抚上她的脊背,轻轻拍了两下,示意她安心。
话却是对邱平说的:“让杨绍去看看她姨母。”
杨绍是他们的随行军医,邱平大概明白过来发生何事,应下这差事,又问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沈还虚虚在她腰上一掐:“自己说。”
殷殷忍下异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轻颤:“姨母身上还有些外伤,还请邱长随让大夫带些外伤药和止疼药。”
邱平恭谨应下。
沈还不出声,只含着三分笑意看她。
她无法不贪得无厌,只能厚颜道:“另外,我家住在城西永安坊,家里有位卧病在床的母亲,早间薛夫人已派人将我母亲带走,还请邱长随帮忙探查一下我母亲的下落。如有可能,还请务必关照一下我母亲的病情。”
邱平应下:“属下即刻去办。”
用的是应承沈还的自称,也并未再征求沈还的意见,俨然将她的话直接当成了沈还之令。
沈还补道:“把门带上。”
听闻外间帘子放下,隔扇关上,脚步声远去,殷殷僵着的身子终于松下些许。
“怕他却不怕我?”沈还没忍住笑道。
殷殷不好搭理他这取笑,认真同他道谢:“多谢大人。”
说完又回头看他,欲言又止,他看破不说破,等了半盏茶功夫,才终于听到她问:“其实我有一事不明,大人火眼金睛,自然清楚我今日仍是为形势所迫不得不来,既然如此,那和昨夜有何区别?”
他方才那股子虚幻的柔情瞬间散去,眉目淡泊,清寒的气息又浮上来:“对我而言,自然没什么区别。不过昨日你自己尚未想清楚,今日却是考虑清楚了利害,主动来交换的,不是么?”
“交换”,多么理智又冰冷的二字。
却又实在太过正确,譬如此刻,她心底远不如昨晚那般抵触。
窗外夜幕沉沉,闲话这般久,她被他逼得将整条右腿都涂满了药膏。
沈还低头去瞧,兰香幽幽地往鼻尖蹿,手指触上去,药膏已干得差不离了。
玉扳指沿着脊骨缓缓滑下,极轻地硌了一下。
“你的所求,我可都应了。”
言外之意,眼下该她了。
殷殷听懂,先一步起身下榻。
百褶裙下摆被这动作带得轻微晃动起来,沈还目光落在其上的杂宝西番莲纹样上,颔首道:“这样便挺好,昨儿那一身,往后没人会逼你,不必再穿了。”
心中五味杂陈,殷殷尚未回话,他便抬手在她臀上一拍,问:“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