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是什么闲人?这点儿小事都需要我日日亲自往户部跑?”
殷殷被噎住,心梗得厉害,但也不能就此放弃,只好又喂给他半勺石榴籽,被他抬手推开。
殷殷泄气地收回手,站直身子,不死心地劝道:“反正如今没有您的允许,我连这庭院的大门都出不去,连这是在哪儿都不知道,绝不可能有机会再逃。您要不大人不记小人过,忘掉上回的事吧,我往后一定乖乖的。您要实在不放心,派几个练家子看着我也可。”
“新旧不可混为一谈。”
他语气严肃得可怕,令殷殷望而生畏,几乎瞬间死心。
仔细想来,新,他只是赠了她一座庭院,让她做安身之所,无非是为了让她安心留在他身边,不要再动别的歪心思。他可从未对她作出过什么承诺,更没有说过不追究的话,他昨晚看着那般温和,但她如今连出门的自由都被限制,连身处何处都不知。
那令她讶异的地契和四季衣物,也无非是上回的事发生之前,他命邱平备下等她入京的,备都备了,他向来觉得这是她跟在他身边所应得的回报,如今给她自然也无甚要紧,并不代表他现下的态度。
旧,按他的脾气,就算时日已久,怒气已消,但暂不发作都已经是令她不敢相信的事了,怎可能就此忽略这让他栽过大跟头的真相。
她心一点一点地凉下来,开始思考等丁层云到了,该如何摊牌,才能不至于被当场打死。
沈还看向她藏着失落与担忧的双瞳,笑里藏着绵密的寒意:“那位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样费尽心思来维护?”
第38章 “明日请位先生……
殷殷有口难言,一是因为她的确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二是知道也不可能说,只能在他这笑里藏刀里,默默受了一回钝刀割肉的痛。
“当然不是我什么人,您误会了。”
沈还看向她耷拉着的脑袋,笑里的寒意愈盛。
他可以不追究她当日对他的那番作为,只当她酒后胡闹,毕竟同女人斤斤计较睚眦必报也不是他素日的行事准则,他的胸襟和气量还不至于这样小。但他怎可能不查清楚,她当日到底是在谁的帮助下脱身的。
“还要帮他说话是吧?等我查出来,再连你一并收拾。”
他说完拂袖便走,殷殷心中忐忑,亦步亦趋地跟上去,讨好道:“您收拾我便罢了,我自然乖乖受着,但真别计较了行吗?再不会有第二回 了。”
“往后别再提这话。”他顿住脚步,回头做了个卡脖子的动作。
殷殷自然只能将话乖乖咽回肚子里,跟进明间。
他在黄花梨木三围子罗汉床上落座,她将桔梗茶奉到他手边,他指了指身侧,她会过意来,在脚踏上落座,他探手扶过她的侧颊,令她将脑袋枕在他膝上。
轻缓的鼻息呼在膝上,他看向她的发髻,想问句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提,只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
过了几个月的苦日子,当初好不容易被他养得稍微丰润一点的身材,如今又稍显瘦削了一些,他问:“如果当初没人帮你,你打算怎么走?”
显然是猜出她当日如何出的关卡了,殷殷抬眸看向他,四目相对,他极轻地在她鼻尖刮了一下。
只问她的事的时候,他向来是温和的。
“藏嘛。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报酬丰厚,总有人敢冒险带我出城。您当日赠的银票,我至今都还没花完呢,”她顿了顿,又接道,“算了,还说把剩下的还您,突然想起被邱长随收走了,一个子儿都没剩。”
还委屈上了,沈还没忍住嗤笑出声。
“藏车厢夹层、藏货柜、藏底舱,您没下那道命令之前,关卡定检哪儿有那么严呀?只要是自由身,有银子在身上,也不是太倒霉,蒙混一次总不至于办不到,无非更辛苦些,风险也更大些。”她自个儿接着往下说,见他这回真笑了,知他暂时不打算提方才那茬了,也玩笑道,“再不济,把自个儿卖给人牙子?他们那行总有自己的门路,能把我轻松运出城。”
沈还捏了捏她的耳垂,让她闭嘴,别再胡说八道。
她便果真缄口不言,手臂搭在他膝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他腿上刮蹭。
秋窗风雨之下,她安安分分地陪在身边,什么也不做,也令他觉得心下十足平静,前几个月的烦躁几乎一扫而空。
过往这些年,他好像一直很少有什么能称得上一句喜欢的东西。
刀么,自然不喜,他向来厌血,又怎会喜欢这样的杀伐之物。
琴,少时喜欢,但自与大漠长河为伴之后,这份喜爱也就淡了许多。
到眼下,难得有个合意的人陪在身边,令窗外的沙沙雨声都宁静平和了许多。
他轻拧了下她的耳朵:“好生待着,安分点。等我查完,可以考虑放你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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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沈还有五六天没有过来,只派小厮过来知会过一声,说张蕴和一行大概四五日后可以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