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刚起了个话头,这梁太主就急忙说这孩子有亲事了,可真叫她气闷,合着就是瞧不上她陈皇后的儿女?
她笑着看梁太主,似笑非笑的,“什么亲事能比天家还要好?您姑母,您那孙子做不成我的女婿,干脆赔我一个媳妇得了!”
梁太主瞧她越说越离谱,这会儿也板起脸来了,岔开话题:“老身看你还是不着急,金陵城墙都快被反叛军的大炮打烂了,你还在这儿操心儿女亲事……”
陈皇后这才住了口,到底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正低落间,忽听见外头有传旨太监的声音响起来:“陛下传大长公主、盛烟雨觐见。”
白嬷嬷这便扶了梁太主,携着烟雨一道往乾清宫里去了。
烟雨知道要见皇爷,只紧张地手发抖,梁太主就问她:“可是害怕?”
烟雨紧张地嗯了一声,小声说:“我还没吃早点,这会儿有些饿。”
在外头不比家里,过了那个饭点儿谁能想着给你留口吃的?梁太主就叫白嬷嬷给烟雨递了一块蒸儿糕,烟雨一口吞下,噎得差点没闭过气去。
乾清宫的寝殿里,一室的药草气,仁明帝歪靠在龙榻上,昨夜灰暗萎黄的面容,今日有了几分红润,可仍能从蹙紧的眉头里,看出几分痛楚来。
他昨夜服下了合香片,吐尽了憋闷胸腔的毒血,缓了一个时辰才精神起来,直接下令亲军卫剿杀东宫护卫,活捉了太子及其党羽,这才结束了一场宫变,他熬了一夜,到了晨起才沉沉睡下,这一时才醒来。
虽说外头有十万反叛军,可到底比昨夜的险情缓上几分,他今日也脱离了危重,虽知时日无多,好在伤痛缓解,人又舒坦几分。
待见着自家姑母领着一个女孩子进来,仁明帝这才勉强笑了笑,叫太主坐过来。
烟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挪着步子站在了太主的身边儿。
仁明帝同姑母说着眼下的身子状况,“……即便撑过来了,也没多少时日,朕的身子朕最清楚,全叫那妖道给害了。”
梁太主叹了一口气,“老身记得陛下小的时候,是个扛鼎的力士,底子好,好生调理一段时日就好了。”
“从前姑母便是最心疼朕,如今朕卧在病榻上,您的儿子孙子又在外头为朕守江山……”仁明帝说着话,就看向了烟雨,眼神里蕴藏了感激和赞赏,“您的外孙女,还在千钧一发时,冒死为朕出宫寻药,真真是忠义之家。”
他回忆着昨夜的险局,益发觉出来几分这孩子的可贵来。
“罗映洲忠肝义胆,放了几百人为朕出宫寻药,却只有这孩子以最短的时间,给朕寻来了,可见真是天选之人啊。孩子,你同朕说说,你是怎么敢出宫的,又是怎么迅疾地寻到这合香片的?”
烟雨稳住了心神,斟酌着说话。
“……臣女心里虽然怕,可想到了天下万民需要陛下,自然就生出了无边的勇气。”她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益发镇定起来,“罗指挥使的兵士虽然豪勇,但要一家一家药铺医馆的去敲门,这便耽误了一些功夫,臣女却认准了一家相熟的医馆,径自去了。也该着天命眷顾陛下,那医馆主人瞧着这几日制成合香片所用的蟾酥被买空,就临时唤人送了一盏来,这才制成了能解毒的合香片。”
仁明帝听着就感慨万分,“这间医馆的主人倒是个有眼光之人,待一切尘埃落定,该罚的罚,该赏的朕必要重重的赏。”
他说着,眼睛里就露出了一些慈爱来,问烟雨道:“你目下可有什么想要的?”
烟雨咽了咽口水,自然是想要银子,毕竟娘亲最喜欢银子了,可这个实在说不出口,于是迟疑了一下。
梁太主就在一边儿笑:“陛下,这孩子过些时日就要成婚了……”
仁明帝就了然了,“这么着吧,眼下还在打仗,旁的赏赐什么的,押后再说。朕先给你添妆,再封你个县君。”
他想了想,“既然不日就要成婚,朕也为你那未来夫婿封个勋爵,你这个县君是正五品,就给你未来夫婿封个正五品中大夫吧。”
梁太主在一旁眉开眼笑。
仁明帝也不晓得孩子同谁成婚,就一顿封赏,只是眼下亲事还不曾定下来,倒不好直说了,这便笑而不语。
倒是烟雨,觉得十分高兴,她谢了恩,大着胆子问:“臣女这个县君是管哪个县的啊?”
她问的一团孩子气,仁明帝这下也笑了,原本这县君一类的,不过是个虚衔,也没什么赋税收入,既然她问了,仁明帝便笑着说,“金陵下头啊,有个棠邑县,朕就把棠邑县封给你,不过那里一年的赋税十分了得,可不能悉数给你。它下头呢,还有个冶山镇,就把这镇子上出产的矿产全给你了吧。”
烟雨万没料到能讨来这样一顿厚赏,直喜的眼睛眉毛都弯了起来,连连谢恩。
仁明帝说了这一时话,便觉得耗费了大量心神,精神就有些不济,梁太主这便领着烟雨告了退。
昨夜冒死那一趟,得了这样多好处,烟雨随在太主身旁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在宫里逗留了一天一夜,也该回府了,梁太主携着烟雨上了马车,听着外头轰隆隆的炮响,担心地蹙起了眉。
烟雨便安慰梁太主道:“您别担心,昨夜我听说上元大营也调入了城中拱卫,您不是说,还有由各地赶来的护国军都被调来了,一定不会有事的,再者说了,还有小舅舅呢……”
小姑娘说起小舅舅时,眼眉间就有几分羞涩,梁太主看在眼里,又喜欢了几分。
“阿虞也不是神仙……”她叹了一口气,指挥马车往聚宝门而去,“我看看阿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