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飘飘渺渺,像是从幽冥里升上来,直听得众人心生凉意,烟雨霎时看向簌簌,眼泪旋即涌了出来,同簌簌紧紧牵住了手。
盛实庭一时脸色大变,趴伏在了地上,久久不敢起身,像是遇鬼了一般,口中念念叨叨。
皇帝就命人将他拉起来,他却忽然狂笑起来,声音森冷:“休想骗本官,本官在她的坟茔上修了镇魂井,永生永世不能来寻我,纵是三清四御前来消解,都不得其法!”
“禽兽!”众人的骂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烟雨的心痛的无法自已,哭倒在娘亲的身上。
盛实庭站起身,目光森冷:“不过是商贾之家,为了面子上好瞧,将女儿嫁与我,竟还当真把本官当成了上门女婿!本官的女儿,就该姓盛,承继我盛家的门庭!往后再生儿子,也都该是我盛家人!”
他承认了。
也像是疯了。
皇帝在堂上,面色肃穆,坐成了一尊宝相庄严的佛。
“哦,听起来你这姓氏很是珍贵似的。盛怀信,听判!”
甲士近前,将盛怀信扣住,押着他跪在地上。
“盛怀信戕害发妻,杀害无辜僧侣,犯杀人罪,判秋后问斩,褫夺名姓,往上三代皆改姓无耻,坟茔墓园碾平植树。”
“另有其余罪行,即日起一并审理。”
平祖坟改名姓,应是对如此看重冠姓之人的最大羞辱了吧。
盛怀信此时入堕冰窟,只觉浑身冰凉刺骨。
他数二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站在巅峰,光耀盛氏门楣,时至今日,又是哪一步走错了呢?
他觉得世事不公,严家当年趾高气扬,诸生意都不允他插手,即便是重建民居这等事,都不信任他,另派了帮手随在他的左右。
不过就是怕自己贪墨,贪他们严家的钱财吧!
那年他父亲想要修缮盛氏祠堂,未同他商量,便向严恪开了口,结果,严恪给钱给的爽快,可不过也才给了一万两银子。
家产巨富的盐商总首,重建广陵地动后损毁的民居,都花了数百万两,可给女婿的父亲,却像打发要饭子一般,给了一万两两纹银。
当真是瞧不起人!
后来妻子诞下女儿,取了盛烟雨这个名字,却叫严恪那老东西一句话噎了回来。
“入赘我严家时便说好了,无论生男生女,皆随我严家之姓,姑爷可别叫错了。”
彼时他才瞧出严家的恶毒。
再后来他的父母亲都过世了,他在世上再无牵挂之人,于是在知晓严恪隐匿家产,将藏宝图给了他女儿之后,他便打定了主意,将这藏宝图窃走,同山匪勾结,抢走藏宝图,以及则金蝉脱壳,假死脱身。
哪知这计谋里,竟活了一个盛烟雨。
盛怀信趴伏在地上,久久不动身,门外堂下众人的唾弃声不绝于耳,他终于崩溃了,被甲士拖拽着,像一条死狗一般地,拉出了鼓院。
此时众百姓们在亲军卫的驱赶下渐渐散去,公堂上之人也都各司其职而去,这里便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烟雨还躺在娘亲的怀里哭,皇帝坐在堂上,看着那一抹清丽动人的身影,想要接近,却近乡情怯,手心里竟冒出了一层汗。
他将目光又落在了一边清轩而立的内阁首辅,立时有了主意。
他下了堂,踱步过去,又唤了顾以宁一声:“爱婿啊……”
顾以宁闭了闭眼,一向深稳的面色上显出了几分忍无可忍,回身道:“陛下,臣同您,能否各论各的?”
“各论各的?”皇帝哦了一声,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顾南音的面庞,不小心大实话就脱口而出,“……你随你夫人管朕叫爹,朕管你叫小舅子?”
第104章 .摆酒庆贺女孩子可真奇怪啊
烟雨在一旁听得入神,都忘记了哭——陛下这是铁了心要占小舅舅的便宜吧。
她把自己从娘亲的怀里把自己撑起来,看了看想做自己爹爹的皇帝陛下,再看了看顾以宁,试图理清楚这两个称谓之间的关系。
陛下要给自己做爹爹,所以顾以宁要随自己唤陛下为爹爹。
这一条是理清楚了,可小舅子是什么意思呢?
小舅子对应的称呼是姐夫,陛下要做顾以宁的姐夫,那就要娶顾以宁的姐姐。
那么问题来了,顾以宁的姐姐是谁?
烟雨心绪不是很佳,这一时脑筋就不大灵光,将将想到这儿,身后的娘亲却抚了抚她的脑袋,温声道:“今日你也累了,还要快些回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