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朵绒花虽不及她的制艺,仔细看,上头却晕染了渐变的颜色,从花瓣儿到花蕊,颜色逐渐变化,令她心生好奇。
芳婆在一旁陪着姑娘看,见她拿着这朵绒花迟迟不言声,便也端详了一番,只觉得不如姑娘的手艺,没有花银子的必要。
她便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姑娘,这样的绒花,家里还有许多……”
那掌柜娘子哪里肯错失一桩买卖,忙接话道:“姑娘们呀,都是二郎神的外甥——不爱旧(舅),旧的再好,哪里有新的来的新鲜?”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烟雨将这句话听进了心里,眼睛里就多了细微的顽皮,抬起了头,“我就不一样,我爱旧。”
掌柜的一怔,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也或许是这位姑娘真的同旁人不一样吧。
烟雨言罢,弯了弯眼眉,同掌柜买下了这一枚绒花。
她有点儿高兴,捧着绒花站起身,小舅舅早先她一步向外去了,依旧是春风和气的神态,看不出此时的心境。
烟雨悄悄牵住了他的袖角,侧仰着头看他。
天光下他的侧颜尤其清绝,他知道烟雨在看他,唇畔便显出一点笑意来。
烟雨偎在他的手臂边,边走边小声问,“小舅舅,我说的话,让您高兴了么?”
近晚的细风和缓而至,空气湿湿润润,有青草的香气,顾以宁的眉眼在暮色里尤为深浓。
她不说念旧,却说爱旧,原来是为着让他高兴。
小孩子狡黠起来,像小兔儿一般无邪。
顾以宁顿住了脚步,见前方有一架马车急行,在市集中街急行,不曾有放缓的趋势。
小女儿眉眼弯弯地望着他,还在期待他的回答,顾以宁反握住她的手,一个旋身将她裹挟在怀中,再落定时,怀中的小女儿惊魂未定,睁着大眼睛望着他,“倒也不必这般高兴……”
怀中的一抹纤柔绵而软,他却来不及回应她,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怀中,躲过了一支簌簌而来的疾箭。
接着,便有着黑色短打的三个蒙面男子持械而来,刀剑齐上,杀向他二人。
一时间肃杀之气弥漫,周遭百姓四散,各家肆铺当机立断地关了铺子,甘露井一瞬成了空。
顾以宁怀中揽着烟雨,在她的耳畔轻道了一声不怕,一手格挡,架住了一人的砍刀,手掌略一翻转,已然将那人的兵器震落。
世人皆以为他是温润公子,不通拳脚,却不知他深信雪天萤席的前提是体魄要强健,故而有一身好武艺,以至于那三个黑衣人甫一拥上来,便已被他一一缴械。
不过一息的功夫,顾以宁的身侧一霎就现出了数十人的暗卫,一一上前,制服了三人。
这三个黑衣人皆蒙了面,此时被按压着跪在地上,石中涧上前,一下子扯下其中一人的面巾,那人生了一脸的络腮胡,有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
烟雨心里砰砰跳,藏在顾以宁的怀里微喘,听见外头静寂,才捉着小舅舅的领口,慢慢地探出眼睛来看。
石中涧厉声喝问道:“胆敢当街刺杀朝廷命官,当真是胆大包天。”
他的声音有如平地一声雷,在烟雨的耳畔炸开来,烟雨本就惊魂未定,此时更是吓得一下子把脑袋缩了回去,抵在了小舅舅的胸口发抖。
胸口传来微微颤栗,顾以宁的眉间便蹙了一道深谷,望住了石中涧,“小声。”
石中涧讶然一眼看过来,瞠目结舌:审问犯人,如何小声?莫不是要春风化雨一般哄着来?
他纠结了一会儿,见表姑娘像个鹌鹑一样地藏在公子的怀里,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缓过来,他只能清了清嗓子,放缓了神色向络腮胡望过去。
“下回来,挑个好日子……”石中涧声色不同步,狰狞的面目下嗓音却和和气气,“没得吓坏了我家姑娘。”
第26章 .万丈迷津明日的去处最好。
当街刺杀朝廷重臣,在金陵帝都实际并不平常。
顾以宁身为文臣,初入内阁,同人结怨的概率少之又少,即便与人生了怨怼,也不会有人蠢到选择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大行刺杀一事。
再回忆起方才同那三人的交手,除了那络腮胡子出手迅捷以外,另外两人显然不是练家子,砍杀过来的刀剑全是花招,无一处致命。
顾以宁的视线带了审视的意味,落在那络腮胡子的面庞上,意外瞧见那唇下的一点破绽:竟有几缕短须掀落半边儿、随风招展,像是贴上去的假胡子。
他心中已有了计较,垂目向着怀中少女看去,小姑娘的双手撑在他的胸膛,额头也轻轻抵在上头,蹭了几蹭。
顾以宁轻扬手,在她的背上拍了拍,温声说道:“没事了。”
烟雨本就不常出门,今日难得鼓足勇气逛街市,却遭遇了这样一场变故,的确有些惊吓,此时听小舅舅的声音由上头轻轻地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