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太皇太后有没有听出她话里欲盖弥彰的那点意味, 可当听她再开口却又提起了萧瑾瑜时,秦太后就知道自己这话不挑明是不行的。
就听太皇太后颔首道,“瑾殊这孩子摊上这么个母妃,也是可怜,不怨瑾瑜都多疼他这个弟弟些。如今好了,便是个混世魔王也娶了妻,这林丫头却是与我投缘。”
这小半年日常翡雪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勤快,人又温柔讨喜,更重要的, 两人一聊到养猫这个话题,简直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这不就在昨日, 瑾殊竟然开口向她讨要,老人家终是割舍心头好, 将这一波小猫之中最可爱的一只送给那小丫头了呢。
一想到孙媳之中有翡雪这样令她得意的人, 太皇太后富态的脸上浮现温暖的笑意。
秦太后将林霜儿往太皇太后面前一推,挤着眼色道,“老祖宗, 桓儿的王妃也姓林,与她是同出一门的,还是她嫡亲的堂姐呢。前几日太医刚请出喜脉,我今日便带她来沾沾老祖宗的福气。”
林霜儿的脸色蜡黄,人也消瘦许多,被秦太后这么一推,勉强扯出笑来:“请老祖宗安。”
哑巴吃黄连。
自从上次被翡雪赏了家法,她心气就低不少。如今徒有王妃的头衔,实际却如提线木偶,任凭晋王母子摆布,过得并不好。
太皇太后抬眼看看林霜儿,并未表现出多亲热,只淡淡说一句,“亲上加亲,的确不错。”
“近来朝中动荡不安,大家都想着您哪。今日前殿聚了不少人,都想来向太皇太后请安。您老若是不出山见一见,大家心中不安呢。”
也不知前殿那边情形如何,无论使出多少手段,太皇太后这一步棋,非得用起来才行的。
秦太后这个调子一定下来,旁边林霜儿做出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帮起腔来。
言下之意就是瑾殊处事不留情面,上纲上线之类。又说平阳伯家到底是晋王外家之类,自己如今有喜,见不得杀生,却又苦于人微言轻,不敢去求皇帝网开一面。
婆媳二人,话里话外都是撺掇着老太太往前殿那边去的。
“喵嗷~”
二狗不耐烦地呜咽一声,用高傲到不可一世的眼神冷觑着秦太后,露出两个尖锐的獠牙。
听秦太后说出这句,太皇太后亦不满地瞥她一眼。
她虽老糊涂,可又不是傻子。
平日也没见她们有多殷勤,今日说是来看她,方才又引得她说了那么多话,原来,是来告状来了?
太皇太后神思清澈,闭眼盖住眸中精明。一下下抚摸着怀中的二狗,在躺椅上优哉游哉地靠倒下来。
“我老婆子早就不问这些事了。可有一样,你说得不对!瑾殊是我老婆子看着长大的孩子,我这孙孙,乃是瑾瑜亲自教导的。这孩子虽桀骜难驯,却是个重义气的,怎么会不讲情面呢?他便是严苛些,万事也有瑾瑜兜着哪,若真逼到不讲情面的份儿上......那定然就是他们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太皇太后是真糊涂了还是假糊涂?
她对萧瑾瑜的偏心倒是一如既往,什么时候连带着对萧瑾殊都如此维护了?
要真是英宗在世也就罢了,偏如今在帝位上的是萧瑾殊!
太皇太后若不能主持“公道”,她可是不惜再将英宗已逝、瑾殊夺位的脏水再泼一泼的。
秦太后掩住心中不悦,假情假意地抹着眼泪:“其实哪有什么不可饶恕,不过是桓儿做错了点子事,老七就穷追猛打的。都是老祖宗的孙儿,只需您老发句话,老七定然听的!老祖宗,你是不知道,这大仪的天下早就是萧瑾殊的,三年前与北戎那一战,瑾瑜他、他早已.......”
“咳咳”,太皇太后皱眉,突然剧烈的咳嗽几声,秦太后的语句只好顿了一下。
此时她故意哭丧着一张脸,做出哀戚的神情,其实却拿眼偷偷瞥向闭目养神的太皇太后。
皇帝早有严旨,谁将萧瑾瑜殉国事透露给太皇太后,决不轻饶!可是如今,她却顾不得这些。有了梅妃的事做铺垫,若再能叫太皇太后知道,萧瑾瑜都是为了皇帝赴死的,从老太太口中套出萧瑾殊得位不正的话,何愁不能将皇帝拉下马?
太皇太后这一咳嗽,侍立在侧的宫人们就都动起来了。端水的端水,递帕子的递帕子。林霜儿本也想上前献个殷勤,却见多年贴身伺候太皇太后的劳嬷嬷先她一步,上前去替老人拍一拍,顺好气。
秦太后正欲再开口,劳嬷嬷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昨夜风雨来得急,太皇太后仔细染了风寒。”
这老奴婢,这是故意打断她的!
秦太后恶毒地瞪劳嬷嬷一眼,可劳嬷嬷恍若未闻,只装作没看见她。
将怀中的二狗递给小宫女,太皇太后扶了下自己鬓角,让人搀扶着从太师椅上起身:“人老了,毛病就是多,也不知哪一日哇,就去见佛祖了。先帝在时,我这为娘的替他操碎心,到底也留下一个烂摊子。唉,大仪的皇帝,可是不好当!我老婆子活到这个份儿上,荣华富贵也享得,风云坎坷也历得。如今,我倒是乐得做个闲人,欢欢喜喜的过得一日,便是一日。”
话音未落,翡雪和胡真真,一前一后的已到门口。
见秦太后在座,翡雪一派云淡风轻,规规矩矩地弯了弯膝盖,语调轻快,“我也是才听梁王妃说,太后娘娘驾到。太后难得抽空到暖泉山来,我们便也过来陪陪皇祖母,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