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家的家山高而开阔,站得老远也能将这边的动静听个清楚。
“你干什么,你还要动手了!”
“放开我娘……”
树上倚靠着一个男人。
茂密的新芽将他遮挡在阴影下,远处那出好戏被他尽收眼底。
“爷,咱们不再靠近些?”
见男人跳下树去,随从急道:“曲家的家山平时看得紧,要是今天不看二娘子的坟茔,恐怕之后就……”
“我如今拿什么去见她?”
男人漆黑的兜帽将他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随从却莫名能感到男人不容置喙的视线。
十日前,新帝下诏,召回镇北大将军嫡长子晏十七,晏铮。
晏铮远在北境,按行程,他会在半个月后抵达帝京。但真正的晏铮早就快马加鞭,赶在那之前隐蔽进了城。
他们爷偷偷入城是对的,龙椅上那位不怀好意。
连随从都知道。
想要在这寸步难行的京都查清二娘子的死因,他们爷只能出此下策。
不,也许对他们爷来说,这情况正好。
“爷下一步打算怎么做?”随从道:“咱们跑废了四匹马,当真不看一眼二娘子再走吗?”
“废话我不说第二遍。”
晏铮回首,自帽沿下露出一角白皙削痩的轮廓。好几天昼夜不分的赶路已经让男人下颌生出些隐约的胡青,不显狼狈,只是冰冷。
“去见她之前,我总得知道她是被谁害死的。”
否则,他凭什么?
像是自言自语,晏铮扭头,眸子沉在眼皮底下,只剩幽恨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物的山间。
随从知道,他家爷的下一步,在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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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婆一早醒来就等到一桩大好事。
那个富得流油的曲家,竟要从她这儿买新的小厮!
曲家这等望族,下人从里到外一应都是知根知底的家生子。从外买人是头一回。
好巧不巧,她手里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牙婆欣喜若狂,将手下的奴才统统招来,看了一圈问:“安四呢?”
“妈妈找他干什么,他那种公子爷……”
“妈妈找我?”
声音自人群后方响起。
那是个五官深邃、相貌亦邪亦正的俊美男人。
扫帚正被他斜斜撑在右手肘之下,不怎么规矩的站姿也带出点英姿飒飒的味道来。
这就是牙婆的“人选”。
前几日,安四走投无路,找上牙行卖身为奴。
他说自己别的不会,耍枪弄剑十分在行,牙婆本不屑一顾,哪儿知今天就碰上曲家点名要会武的小厮。
能干活的小厮不少,会武的可真没几个。
牙婆思及此,冷笑一声:“你小子运气倒是不差,跟我来。”
三年前,一场宫变让京都无数大官小官遭了抄家灭门之灾,安四这种相貌不凡又有一技之长的,想必也是其中之一。
可惜,官家之后又怎样?一旦没落,还不是沦落为奴。
牙婆盘算着,她买这个公子爷时花了二两银子,要是曲家能挑中他,这二两银子就能变成二十两银子:“你收拾收拾,午时一过,同我去曲家。”
“曲家?”晏铮闻言,佯装惊喜地问:“妈妈,我什么都不会,也能去那个曲家当下人?”
“又不是只带你去,能不能被那等门楣的望族挑中,就要看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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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忽然飘起细雪,廊下的嬷嬷肩膀瑟缩,自从二娘子过世,春寒就一年比一年古怪,四月的天,竟还下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