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婉转,周念蕴下定决心,想要撇清关系,她不乐意。非得做些什么挽回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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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徐玉朗才应卯,小吏便来报门外有人请见。等人被领上来,他吃了一惊,竟是周念蕴与季顺。
白日里见面比夜里更震颤。
那股梅果子的香味还萦绕在鼻尖,见周念蕴眼波流转,徐玉朗讷讷无言。
“徐大人。”季顺上前一步站在中间,徐玉朗轻咳一声。
季顺讲明来意,他们二人前来是为琼州灾民一事,别的帮不了,可捐口粮与过冬棉衣,特来与他商议。
一听是正事。徐玉朗态度立变,引得他们去屋中坐下,上了茶水以便长谈。
周念蕴心不在焉。知府书房,她还是头一回来。望向侃侃而谈的徐玉朗,她觉得屋中陈设倒是十分符合他的品行。
四书五经杂谈怪论,礼义教法变革尝新,书架上书目齐全,整洁排列颇为赏心悦目。也可窥见书目主人的阅历繁多,不拘一格。
这几眼的功夫徐玉朗已说出几种方案,显然已为这事烦扰多时。
周念蕴的目光被桌上一缕秸梗吸引。旁人多以假山小玩点缀,再不济也是花木为多,他倒好,不知放这个做什么。
她没忍住伸手去拨弄,谁知秸秆一挑开,底下竟藏着一堆信笺。周念蕴手还没缩回来,那边徐玉朗像是一直注视着她这边,手上动作颇快,眨眼间已将信纸收回。
但只一眼周念蕴也看的真切。只因那文字她先前看过一遍又一遍,日日收到每天都看,分明就是《太平经》。
季顺不明所以,僵着不敢乱说话。等徐玉朗收拾好信笺也收拾好自己不经意露出的狼狈与羞赧,他们继续先前的话。
周念蕴垂下头,藏不住上扬的嘴角。
“……与米行孙老板,面行李掌柜还有成衣行管家都谈好了事项,这是书目,请徐大人过目。”他们有备而来,拿出定好的捐赠契书给到徐玉朗,上面是各项条款,末尾双方已经印章签名,如今转赠琼州府衙。
徐玉朗细细读过,赫然见着另一方未曾署名,只含糊的写着一个“周”字。他飞速掠过几张,皆是如此。抬眼面前两人都在看他,徐玉朗嘴上一通场面话,心里想的却是原来名姓未曾骗他。
三人正要转去各家店铺考察详谈,陈悯打头,万绅紧随其后,两人进屋,气氛凝固。
徐玉朗代为介绍,众人神色各异。
趁诸位没在意,陈悯落在后头偷偷行过礼,一眼可见的拘谨起来。
万绅却是目光炬然,在他们三人间来回扫视,转而颇为不屑的撇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徐玉朗简约的介绍一番,领着他们出去。
先去的米行,孙老师很热情。只因今年旱情严重粮食减产,他高价收的粮不肯贱卖,可卖不出去放的长久品质又差,急煞了他。
好在有人肯算数买出去,还是捐给灾民,他偷摸着还能混上个好名声,自是喜笑颜开。
“徐大人!”孙老板迎上来,他早已备好米预备着检验。一边与季顺打过招呼,他问:“这位是?”
出面的自然都是季顺,周念蕴此时轻轻颔首,看一眼徐玉朗,对方没替她作答,像是怕唐突。她却心里暗戳戳的,要逗一逗一早上与她保持距离的徐玉朗:“我是他表姐。”
这下子除了不明所以的孙老板,另外两人都是目瞪口呆。
季顺只在两人间来回看了一眼便装作对米很感兴趣,而徐玉朗全然忘了怎么反应。
那边周念蕴还在与老板寒暄:“免贵姓周。”
“啧!”当朝皇家的姓,孙老板又是一通拍马,“那季公子说的周……”周念蕴点头,“哦哦哦!当真是心善!在下佩服!”
徐玉朗还没从“表姐”的震撼里回过神,周念蕴玉手一指:“既是一家人,善心善举自然有徐大人一份。”
不知是“一家人”还是“表姐”给徐玉朗带来的冲击更大,他长舒一口气,耳根渐红。周念蕴仍笑着,明着给他上眼药:“既有知府把关,孙老板的米可一点糊弄不得啊!”
孙老板自然也是人精。外来客,大手笔,一看就是明晃晃的“快来宰”的肥羊。糊弄糊弄天不应地不灵,可如今与知府挂上钩……
他看看周念蕴又看看徐玉朗,像是想用眼睛查看两人像不像。徐玉朗瞬间明白,不情愿或是不好意思,别别扭扭的喊了句:“周姐姐。”
孙老板大笑着邀他们进去,这一句让他心知肚明,看来往后诸事他都得掂量掂量。
如法炮制,另几家也是如此。徐玉朗从最初的讶异过去,喊姐姐那叫一个顺口。成衣行出来周念蕴不留神崴脚,他脱口而出:“姐姐小心!”情真意切不似作伪,让管家当场决定衣服里多塞些棉花。
午膳是徐玉朗做东,三人在包间坐下,季顺借口如厕溜走。徐玉朗与周念蕴对坐,他长臂舒展正替她倒茶。
身形板正,面色严肃,就是不大敢看她。
对面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