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辰景宫一直都门庭若市,并且来人都有所求,所以宫内的神侍接待客人也就没那么周到。
向来都是按照先来后到,排队!
雪岸他们进去之后,便安静地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只是她时不时地偏头朝前面看,风滞本以为她是在看前面还有多少人,可没多久,那个组织排队的神侍便朝他们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籍策宫的人吗?自打咱们这辰景宫修建以来,你们宫里的人可是从来没踏进来半步,还真是稀客呀!”
神侍看了一眼风滞和青著手中的酒坛,转了转眼珠子,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莫不是微知神君转性了?”
“可不是嘛!我们这次就是奉神君之命来的,他其实早就想找个女君共结连理了,但你也知道他那人,好面子,这次还特地让我们不要声张。”
那神侍和雪岸相对坏笑。
“我懂!咱们今日没见过,籍策宫的人依旧没来过咱们辰景宫。”
“上道!那你看,我们这……”
雪岸蹙眉看了一眼前面望不到头的队伍。
“啧!我懂!”神侍朝他们挤了挤眼睛。“随我来!”
这位神侍叫初开,本来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
奈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柴道煌身边待久了,难免有些神神叨叨的。
雪岸三人随着初开抄小路进了大殿,可殿中除了案上放了一沓红线之外,并未见到柴道煌,初开为难地看着他们。
“实不相瞒,我家主上今日又喝醉了,不过这些红线都是他亲手编织的,你们可以给微知神君拿一根,要是你们自己也有心上之人,也可拿一根走。
主上要是知道籍策宫的人来过,他肯定激动得一整晚都睡不着。”
不在,这不正好,雪岸嘴角扬起了一个不起眼的弧度。
“那外面那些人,你打算如何处理?”
初开咧了咧嘴。“他们……也跟你们一样,一人一根。”
“你这忽悠人的功夫见长啊!”
初开为难地笑了笑,复又觉得这句话好像有些耳熟,好像很久之前也有人这么说过他。
雪岸随手拿起一根红线把玩。
“既然外面人这么多,你就先出去忙吧,这人生大事,我们总得替神君好好选选不是?”
初开微微点头。
也是,微知神君的伴侣,的确得好好选选,也不是谁都有那胆子敢跟他长相厮守的。
“那你们慢慢选啊,我就先去忙了。”
初开说着便走了出去,没多久又折返回来。
“对了,里间的姻缘谱你们千万不能动啊!”
“知道了,快去吧!”
鬼话自然是不能信,初开离开后,雪岸便毫不犹豫地进了里间。
一本红色的册子放在正中的桌案上,雪岸用手轻轻一拨,随手翻开了一页,无数连接的红绳便出现在了册子的上空。
青著睁大了眼睛。
“原来真的有姻缘线啊,那主人你快帮我看看我的姻缘线在哪里?若是太远的话就算了,我只想跟在主人身边。”
“那你费什么劲,还不如不看!”
雪岸随手将姻缘谱合上,目光落在风滞的身上。
“你过来!将手放在上面。”
风滞将手放在姻缘谱上,姻缘谱并没有任何动静,就像是放在一般普通的书本之上,毫无反应!
雪岸蹙眉。“不应该呀!你闭上眼睛,凝神!再试试。”
风滞照做,一连试了好几次,可姻缘谱就是没有半点反应。
青著看得有些着急。“要不我试试?”
青著将手放在上面,一根若有若无的红线便出现在了姻缘谱上空,并没有与其他的红线绑在一起。
“我这……还不如没有呢!不过这样也好,我就可以一直跟在主人身边了,主人,要不把你的姻缘线跟我的绑在一起吧。”
风滞轻咳了一声。“姻缘线怎能乱绑!”
“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我的姻缘线好歹能看见,不像某些人,连影子都见不着。”
雪岸漫不经心地将手放在姻缘谱上,风滞和青著立即专注地看了过来。
可过了半晌,姻缘谱却毫无动静。
“我跟风滞一样,没有姻缘线!”
雪岸以前觉得定是她修无情道的缘故,可如今她生前的修为已散,却仍旧没有姻缘线。
这就说明,她是真的没有姻缘。
可风滞为何也没有?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对了主人,这通往人族的入口究竟在哪儿啊?”
雪岸低头看着面前的姻缘谱。
“喏!就在这里。”
除了柴道煌以外,旁人不得允许不能碰姻缘谱。
柴道煌便是钻了这个空子,才在姻缘谱上布下了通往人族的入口。
人族的酒有千百般滋味,他最是喜欢不过,所以便经常从这里偷溜出去喝得酩酊大醉。
雪岸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以前随道寻去人族的时候,正好撞见了醉醺醺的柴道煌。
还是她帮柴道煌打的掩护,才没有被道寻发现。
若是被道寻撞见,定会直接将柴道煌拧回天族,带到天帝面前听候发落。
天帝每天政务繁忙,雪岸不想他再为了这些小事操心。
雪岸捏了个诀,让青著和风滞将手放到姻缘谱上,她正准备将自己的手也放上去,突然眸光一动,她立即收回了法力。
在她收回法力的前一刻,风滞已经收回了手。
而青著,此时恐怕已经快到人族了。
风滞看向雪岸。“你也感应到了?”
雪岸点头。“应该在千夜宫的方向,不过,千夜宫与百宸宫离得太近,我不能确定。”
“我去看看,你先回霁月宫。”
雪岸没想到,她竟有一缕元神会在天族,而且还在千夜宫的方向。
看来为了防止她复活,诸神还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只要雪岸有一缕元神在他们手上,就不可能完全复活,他们就仍然可以高枕无忧。
若不是之前有另一缕元神干扰,雪岸应该会从进入天族的那一刻就发现。
还好,现在也不晚。
雪岸坐在秋千上,手里拿着一把仙草,慢悠悠地晃着。
围棋吃完一株仙草后就会哼唧两声,她便又给他扔一株过去。
吃完了仙草,围棋在院中转悠了几圈,又跑去门口坐了会儿。
见风滞还没回来,他便无精打采地走到树下躺了下来。
风滞已经去了大半天了,若是不出意外,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
可眼下已经月上中天,却还不见他的踪影。
雪岸思忖了片刻,站起身来,还未走到门口,便看见一玄衣男子步子虚浮,晃晃悠悠地朝她走来。
男子所过之处,地面皆血迹斑驳,不过那些血迹只在地面停留片刻,转瞬之后便消失了。
想来是怕人寻着血迹找到他,所以才故意施的法。
身受重伤还能这般警惕,看来没少经历这样的事情。
眼看风滞就快因为体力不支瘫倒在地,雪岸立即迎了过去。
可就在她要伸手去搀扶的时候,风滞却支撑着沉重的身子后退了两步。
“别碰……脏!”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都没有姻缘线,那直接在一起不就完事了!
小预告:司丞大人即将升级。
第73章 清算
因为风滞穿的一身玄衣,就算雪岸能穿过夜色认出他来,却仍旧不知道他伤势如何。
眼下离得近了,雪岸这才看清,他的胸口不断有鲜血涌出,一身玄衣早已被血液浸湿。
院中的微风将一阵阵血腥味送到雪岸的鼻尖,雪岸听风滞的,站在了原地,没有伸手去碰他。
她就这么盯着他,看他还能撑多久。
眼见风滞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整个人朝前倾了过来,雪岸便自然地张开双手,让他倒在了怀中。
就在此时,青著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本来还想抱怨几句,见风滞浑身是血,整个人压在雪岸身上,他便与雪岸一起将风滞扶进了屋。
雪岸施法替风滞止血,却无意中发现,他胸口的伤,乃是息宁剑所致。
神剑认主,除了雪岸,息宁剑绝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号令。
雪岸身陨,息宁剑自当就此尘封,断不可能再现世伤人。
可雪岸十分肯定,风滞胸口的那一剑,就是息宁剑所刺。
难不成是有人强行压制住了息宁剑的灵力?
可若是如此,息宁剑就跟一把普通的兵刃没有任何区别,绝不可能把风滞伤成这样。
更何况想要压制住息宁剑的灵力,必定耗损不少修为,想必没有人会蠢到做这种只亏不赚的买卖。
这一剑直接刺穿了风滞的背部,再加上息宁剑本身就威力强大,风滞又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以往这种情况,过不了多久,风滞体内那道禁制便会让他自行痊愈。
可雪岸发现,随着风滞受伤次数的增加,他的自愈能力好像没以前那么好使了。
而那道禁制,似乎也越来越弱了。
据那魔族大夫所述,风滞体内的那道禁制要是没了,他恐怕也就没命了。
雪岸眸光微动,凝神为风滞疗伤,青著自然也责无旁贷。
围棋不知何时进来了,他见风滞浑身是血,哼唧了两声,便与他们一起,将他那微末的灵力也注入风滞体内。
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围棋有些支撑不住,便软软地躺在了地上,眼眶里的泪花直打转。
雪岸扭头朝他笑了笑。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死的。”
围棋沮丧地朝雪岸眨了眨眼,雪岸还没反应过来,他却噌地一声弹了起来,目光似乎穿过了雪岸,在看着床上的人。
雪岸随着围棋的视线回头,风滞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
他四下打量了一眼,似乎想挣扎着起身,可他浑身无力,根本连动都动不了。
“对不起……”
沙哑的声音传入雪岸耳畔,雪岸疑惑地看着风滞,示意他继续说。
“我……弄脏了你的床,还有……你的衣服。”
雪岸伸手探了探风滞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又凑近了些瞧着他。
“你怎么突然这么矫情?我如今是鬼,不是神!”
在鬼域这几千年来,雪岸什么尸山血海没见过,缺胳膊断腿掉眼珠,肠穿肚烂血肉模糊的,她都未曾眨眼,风滞这点血能算得了什么。
风滞缓缓抬起手,似乎是想去触雪岸的脸庞,可他看到自己满手的血,又顿在了半空中。
他正准备缩回手,却被一直冰凉的手握住。
那只手拉着他,放到了那张没有半点温度的脸上。
他一度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他是真的没有半点力气,只能任由他手上的血迹染上雪岸的脸。
雪岸笑了笑,鲜红的血迹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显得异常夺目。
“我喜欢红色,越红,我越喜欢,特别是那种,掺杂着死亡的鲜血染就的红。”
雪岸说着,面色逐渐变得阴翳,她的笑容突然消失,随即放开了风滞的手。
“但我不喜欢你的血。”
虽然风滞醒过来了,但他的伤势却没有好转,他心里很清楚,雪岸也自知救不了他。
“谁伤的你?”
风滞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是你!确切来说,是忆回。”
风滞告诉雪岸,他在千夜宫附近遇见了一个跟雪岸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身上的气息,也与雪岸相同。
可世上怎会有两个连气息都一模一样的人,唯一的可能,便是风滞遇见的,其实是雪岸的另一缕元神。
只是不知是何原因,那缕元神也化作了人形。
可若真是如此,众神怎会容忍忆回还活着?
而且还出现在千夜宫和百宸宫附近,那可是天帝天后的宫殿。
除了有人莫许,雪岸想不出来更好的理由,可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将一个自己参与诛杀的人放在身边,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就不怕那天背后突然被捅一刀?
那缕元神如今已有人形,若真在朝奚或者歌渃手中,要想拿回来,恐怕还得费些功夫。
更何况,现下还不知他们究竟是何目的。
风滞只说了个大概,便又晕了过去,气息十分微弱。
雪岸蹙眉思忖了片刻,抬眼看着青著。
“带他回妖族,千万不能让他死了,若有人敢趁机伤他,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青著瞥了风滞一眼,一脸的不情愿。
“那主人你呢?”
“前尘旧事,也该清算了!”
雪岸看了一眼守在风滞身边的围棋。
“对了,把他也带走吧,他与风滞亲近。”
百宸宫的门口有一座不小的拱桥,名叫眸初桥。
这桥虽有些年头了,但桥边护栏上的浮雕却依然清晰可见,上面雕刻的是天族以往的战绩,非常气派。
光是靠近这座桥,就能感受到它的庄严肃穆。
可能是为了不让人产生疏离感,这座桥边种了不少花草,桥下种着菡萏,桥边种着牡丹,沿河的垂柳迎风摇曳。
残阳夕照,泛金的光芒似一块金色的绒毯,将光晕下的一切铺得一片金黄。
桥下的菡萏轻轻摇曳,与桥头的的牡丹在这片余韵中遥相辉映。
一个身着锦袍的男子缓缓踏上桥头,夕阳的余光洒在他的身上,锦袍上的金凤栩栩如生,似是下一刻就要从他身上飞出来一般。
来人正是天帝朝奚,他从容地走上拱桥,每一步都沉着有力,言行举止之间倒真有几分天帝的样子。
而桥的另一侧,坐着一个女子,正半撑着下巴看着即将下沉的落日。
朝奚走到拱桥的正中,只看到她娇小的背影,以及她那随风轻拂的发丝,夕阳将她的影子无限拉长。
朝奚呼吸一滞,蹙了蹙眉。
“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女子也没回头,随口应道:“等月亮!”
朝奚自然下垂的手微微颤抖。
“太阳都还没落,月亮哪有那么快出来!”
“这不是就快下去了嘛!”
朝奚的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他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了。
眼前的一切,以及这一段对话,渐渐与他的某些记忆重叠到了一起。